第六章 邂逅

6.邂逅

蘇曦早就知道焦凱在她麵前有一種自卑感,焦凱也承認他在很多方麵不如蘇曦,他跟外人經常誇妻子有辦事能力。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蘇曦接觸和認識的人比較多,有很多在別人看來挺困難的事,她都可以輕鬆的辦得到,比如孩子入托、上重點學校啦,買一些緊俏商品啦等等。

每次為家裏辦成一件事,她在家裏的地位就無形地提高了,久而久之不自覺地就有一種優越感,但她沒意識到她在家庭裏地位升高的同時,焦凱的心理壓力也就隨之增大。

焦凱大男子主義很嚴重,總覺得女人不應該比男人強,否則男人麵子上過不去。想到這裏,蘇曦從被裏抬起頭來,斜望了一眼焦凱橫陳瘦削的軀體,心頭忽然掠過一陣憐憫的柔情,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也是有些可憐,我以後過激的話應該少說,得多用些行動感化他。”

想到這,蘇曦起身下地,把被從焦凱蒙著的頭往下拽一拽,把鞋子給他脫了,然後躺到焦凱的旁邊,用手推了推他說:

“還生氣呀,是我脾氣不好,我檢討行嗎?”

焦凱悶聲悶氣地說:“去,一邊去,離我遠點兒,我可不像你,你現在沒事了,我可不能這麽快就忘。你要是不走,我就去那屋睡了。”

“我想讓你摟我!”

“不樓,我現在煩你。”焦凱粗暴地回答。

蘇曦撒嬌似挽著焦凱的手臂,嗲聲嗲氣地說. “不嘛,就讓你摟。”

焦凱極不情願地摟著蘇曦說:“煩死了,有什麽話痛快說。”

“你以後能不能少出去玩兒,要不然再出去玩兒帶著我,我在旁邊看著行嗎?另外,以後我再打手機,你要馬上回話,好嗎?”她柔聲地勸說著,請求著。

焦凱冷漠地說道:“我一個大男人走到哪裏都帶著老婆,你不怕別人笑話我還怕呢。”他又補充道:“手機是可以接受短信的,有什麽事你直接發短信不就得了?幹嘛非得讓我回電話?我的手機是自費,得花多少錢,你不心疼錢?再說,我在外麵喝酒、唱歌,有時確實聽不見。”

蘇曦帶著一絲不滿地說:“有什麽怕笑話,你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又不是你的‘小蜜’,我是你媳婦,你怕什麽?你帶著手機是幹什麽用的?打給你不接,最讓人生氣。”

她貼心地進一步說:“凱,以後為了孩子你早點兒回家,咱倆一打仗,孩子嚇得直哭。”

“那也是怪你不怪我。我一進家門,你就跟我吵。要不然就拉長臉,你是給誰看呢?”焦凱繃著臉說。

“那還不是你氣的。以後,我也學打麻將,跟你一起出去玩兒。我們以後不要再吵架了。傷感情。你知道嗎?女人的心像玻璃,一旦破裂是很難修補的,是會有裂痕的。”

“行啦,早點睡吧,我困了,明天還得上班。”焦凱不耐煩地說。

“那你以後一周玩三天行不行?”蘇曦口氣軟軟地說。

“那我可說不準,盡量吧。”焦凱拍了拍蘇曦的肩膀,就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就打起呼嚕來了。

望著呼呼大睡的焦凱,蘇曦又陷入沉思中。他的優點是什麽

?愣是沒有想起來。想到的全是他的缺點和恨他的事情。

自己生病住院他很少到醫院探望,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在自己工作中碰到麻煩和困難的時候,請他幫忙拿個主意,焦凱總是說:“你別來麻煩我好不好。”

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他永遠也不管她,或永遠也不在她的旁邊。蘇曦常常想:“自己的丈夫都指望不上,還能指望別人?”

後來,她變得堅強起來,逐漸養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的習慣,從來也不依賴焦凱。隻是這顆心卻常常地得不到滿足,蘇曦還想把焦凱推醒,轉而又一想:“他現在還在氣頭上,我要是再說他,我倆又會吵起來,也可能又會動手。

不管怎樣,他畢竟回到家裏,躺到這床上了。隻要他回來了,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最起碼還保持著一個家的外形。隻要他回家,我就能原諒他。”

想到這,蘇曦也不想找那個麻煩了。她又想起母親經常說的話:“世界上最親的是夫妻,比父母還親,人呀,三窮三富過到老。人呀,沒有享不了的福,也沒有道不完的罪。兩口子打仗不要往心裏去。”

想當初,蘇曦始終認為人是可以改變的。這麽多年來,她也確實是想把焦凱的所有習慣都按照自己的意圖改變過來,而事實證明,這是辦不到的。

其實,人的觀念,習慣,作法一旦形成是很難改變的,誰也改變不了誰,就連父母都說服不了。蘇曦與焦凱這麽多年的改造與被改造,不是一點兒成效也沒有嗎?反而把蘇曦自己變得傷痕累累,心力交瘁。

更何況他們兩人年齡都已在三十以上,早已度過了人生的可塑階段,一切習慣早已形成,個性棱角也更分明和堅硬,這樣兩個人聚在一起生活隻有硬碰硬,誰也不肯遷就忍讓對方。於是矛盾迭起,家不像家,夫妻不像夫妻,失去了正常家庭與夫妻間的溫暖和幸福也就不足為奇了。

蘇曦躺在焦凱身邊,想到這一切,她的心就像被打了一拳般的那麽難受,讓人受不了。她不由得眼淚又流了下來,那心頭久積的酸楚與苦澀又壓不住的湧了上來。這一夜蘇曦都處於恍恍惚惚,似睡非睡的狀態。

她躺在被窩裏一動不動,好似沒有了生命。天快亮的時候,下了一陣雨,聽著那雨聲,蘇曦的曼要籮不下來了,她強迫自己必須得睡一會兒。她對自己說::“不然,怎麽有精神明天去上班呢?”

她緊閉上雙眼,隻讓自己在心裏默念著兩個字:“睡覺……睡覺……睡覺……”

早晨,耀眼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地射了進來,輕輕射在蘇曦的睡臉上。她揉著惺鬆的睡眼,懶洋洋地問了一句:“喂,幾點啦?”

沒人回答。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焦凱還在酣睡。一看床頭櫃上的鬧鍾,差十分鍾八點。不好!要遲到了。隻怪焦凱昨晚回來得太晚,攪得自己沒睡好,因而起來晚了,好在孩子沒在家裏住。

她快速地穿好衣服,跳下床就開始忙活。梳洗打扮一番後,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衝出了門。

蘇曦關門的聲音驚醒了焦凱。

起身後,他習慣性地往衛生問走去,隨即一陣衝水聲嘩啦啦地響了起

來。不一會兒,焦凱從衛生間出來,快速地整理好儀容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來到班上,一看表,嘿!正好八點半,不多不少,今天沒有遲到。

焦凱是他們單位行政科的副科長。副職實際上就當大科員使用,負責雜七雜八的事情。有回扣之類的事情,就輪不到他了。

焦凱有個優點,喜歡忙活,樂於助人,對人真誠,是那種熱心腸的人,不論誰求他幫忙或是有什麽困難,他都是有求必應。

這不,今天剛到公司,經理就把焦凱叫去了,問焦凱能否給買兩張去北京的硬臥火車票。那時候本市還沒有飛機,去北京的火車每天僅有一趟,因而火車票顯得很緊張,特別是臥鋪票更是緊張。

剛好,焦凱前幾天在一個朋友家裏通過打麻將結識了火車站售票處的鍾主任,分手時鍾主任再三提到,如果需要買火車票,盡管去找他好了。焦凱當時就想起了鍾主任,於是,就把這件事答應下來了。

焦凱開著車來到售票處,找到鍾主任,說明來意。鍾主任非常熱情,當時就拿出兩張訂票單,簽上字交給焦凱說:“跟我來,找王蕾去交款取票。”

從交談中得知,鍾主任手中每天都留有二十張硬臥車票,是給黨政機關,各關係單位及有關領導預留的機動票,而實際上哪天也用不了,餘下的就由鍾主任處理了。

王蕾是具體負責全市企業事業單位預訂票售票工作的。他們所處的工作位置炙手可熱,人們不免有些羨慕和妒嫉。因為人人都得用著他們,誰家沒有個三親六故,誰都有可能出公差或出去玩兒一玩兒,沒人願意坐硬板兒遭那份洋罪。

因此,人們就都托門子想辦法和他們套近乎,以便搞到車票。每天找他們買火車票的人和電話不斷。他們的身邊常常圍著一些取票的人。

焦凱想,買火車票的事以後我也少不了,雖然我認識鍾主任,但具體事還都得通過叫王蕾的這個人。我得想辦法跟她套套,省著她以後刁難自己。心想,這人也不知是什麽樣子,是否難說話,但願別是一個呆板的中年女人,那是最難說話的。

正胡亂猜疑時,已到了售票處。鍾主任把焦凱介紹給王蕾:“這位就是王蕾同誌,這位是焦科長,也是我的朋友,今天來買兩張去北京的硬臥票。”

“您好,焦科長。”王蕾出於禮貌,伸出了柔軟潔白的右手,焦凱趕忙伸出手來握著王蕾的手搖了搖,微紅的臉上市滿微笑地說:“認識您很高興,以後還要請您多幫忙。”他說完這句話才鬆手。

王蕾注意到這是一雙皮膚纖細的男人的手,一雙白淨的手,沒蓄一點指甲,露出一個個光潔的粉紅的手指頭。她好像頭一次發現男人有這樣漂亮的手。她握過的男人的手各種各樣,或十個指頭上都蓄著長長的指甲,或幹燥,或粗糙,或是肥厚。她丈夫的手就是又短又粗。

王蕾請焦凱坐在沙發上。

鍾主任對王蕾說:“我那邊還有點兒別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訂票單我已經簽完字了,在焦科長那兒,我先出去一會兒,你們倆人先談著。”

焦凱站起身,表示一下禮貌,目送鍾主任離開這間房子,複又坐回到沙發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