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1）

誰都未曾料到，蔡母竟然用這樣的語氣逼迫她替她兒子還債。遣詞如此犀利，口吻如此理所當然，仿佛這是她的責任，或者義務。她的心，在一點點碎裂，一種無法用言語道明的痛楚彌漫。

但自尊心令她仰起了頭，義正言辭地說：“如果我告訴您，率先背叛這段感情的那個是您的兒子，您會作何感想？”

“怎麽可能？”蔡母不信。

“怎麽不可能？我在臥室裏發現了用過的避yun套，而此前，我人在香港。請問，他和誰用？”

“這……”這下換蔡母啞口無言。知子莫若母，她多多少少也知曉兒子花心的毛病。

“如果沒事了，那我先走了……”她偏過臉，準備走人。但她的手卻被蔡母拉住了，她回頭，挑眉，“還有事？”

“小藍，看在你和小熙那麽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就幫他最後一次吧！”此刻的蔡母，已經換了一副嘴臉，識時務地哀求道。

最後一次？

這會是最後一次嗎？

在一起那麽多年，她為他收拾的爛攤子還少嗎？

每一次事後，他都再三向她保證，下次絕不再犯，可是又有哪一次他真的做到了？

這場感情，早在他的反反複複之中，失去了信譽。隻是為何她還是會那麽舍不得？恐怕他就是吃定了她會心軟，所以才會派他母親出馬。麵對一個長輩，她又如何做到置之不理？

最後，她從最近的工商銀行取了五萬元現金，交到蔡母的手裏，淡淡地說：“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這句話是對她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最後一次，這回真的是最後一次幫他了。

“好好好，我們以後不會再煩你了。”蔡母樂嗬嗬地說。

她轉過身，不願去見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先前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這會兒又是巴結的臉孔，她不想與這種勢利的人去計較。

隻是，心口依舊好疼好疼。

蔡永熙，這一回合，她服輸，贏家還是他。

再次抬首時，她傻了眼，因為她看見不遠處有一雙包含怒氣的的眼睛盯著她這邊。他冷著一張臉，嘴角沒有她常見的那種戲謔的笑容。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頭皮發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緩慢地往她

走來，語氣不佳地問：“你借錢給蔡永熙？”

她點點頭。

“你還記得前兩天答應我什麽嗎？”他再問。

“我……”答應他什麽，她自然記得。可是……

“錢婧藍，為什麽你學不會教訓呢？這次你幫了他，那下次呢？你有錢又如何，金山銀山也填補不了他的無底洞！”

被他直言不諱地陳指，她頓感心虛，下意識地用惱羞成怒來掩飾，“這……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為什麽他非得一再地逼迫她麵對那些她不想正視的問題，上次如此，這次也是，她其實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應付不了蔡永熙無盡的需索，可是心裏的傷痕被人如此坦陳出來，她會心虛，她會氣惱，她也會不知所措。

高翊軒眯眼審視這張委屈的臉，他聽得很清楚，也聽得很明白。

沒錯，這的確是她的私事。

當初他們在一起，早就約定好，不過問對方的私事。如今她不過是擺明了自己的立場罷了。

他突然輕笑了起來，眼裏卻是一片寒鬱，“原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她想解釋，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可嘴巴動了動，始終沒有道出那句話。

她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氣憤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知道他生氣了。她知道她該做些什麽挽留他，可心裏有個大窟窿，啃噬著她的意誌。她沒有辦法接受他的關心，甚至一星點感情。

好些天沒有見過他了，錢婧藍不知曉自己究竟是怎麽樣的心態。她承認自己很留戀他溫暖的懷抱，但這些並不足夠使得她對他低頭。骨子裏的她，倔強而不認輸，她拉不下臉去找他。

她開始在心裏自我安慰，終究要離開的人，晚走不如早走，至少她不會太想念。

或許，他們之間，隻是一場擦肩而過的邂逅。

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平安夜，這原本是西方人的節日，如今卻有無數的國人去追捧。也像曾經的他們。記得有一年的聖誕節，那時他們還隻是學生，沒有多餘的零花錢，於是選擇了相對便宜的方式過節。那時候的他們，會穿得像北極熊般手牽手爬上落明山頂。他會用僅剩的錢，為她放一束很廉價卻很美麗的煙火。他們會一起哆哆嗦嗦地

分享一個元祖小蛋糕。他們沒有錢，很平凡，卻很溫馨。如今，他們有錢了，他卻選擇背叛了她。

為了不被這不斷泛濫的寂寞所啃噬，所以這天，她早早地出了門，約了好友胡黎菁去酒吧。

平安夜的酒吧，比往常還要熱鬧一些，人頭攢動，五光十色，喧鬧無比。這一天似乎特別瘋狂，一束平凡無奇的99朵玫瑰，卻被一群人追捧到了天價。

胡黎菁瞟了瞟人群，罵道：“真是一群瘋子，剛剛那束紅玫瑰，竟然賣到二千元！”

“各有各的追求嘛！”錢婧藍媚眼迷離，巧笑嫣然。

“還不是死要麵子裝大款啊！”她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接下來這束藍色妖姬能賣多少！”

她的視線也跟著停駐在舞池中心那束高高掛起，包裝精美的藍色妖姬上。跟著黎晴久了，她也識得些花兒。即使包裝得如何精美，她也能分辨出那束藍色妖姬不過是普通的國產貨，根本值不了幾個錢。

競拍越來越火熱，竟然有人出價到五千元了。出價者是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衝著懷裏妖媚的人兒嗬嗬直笑。胡黎菁一臉不屑道：“出手這麽闊綽，懷裏摟著的八成是二奶！”

她挑眉，“妹妹，何必這麽憤世嫉俗？”

“不是我憤世嫉俗，有手腳的，何必要被人包養？”雖然她的名字是夠令人產生誤會，並不代表她真是一隻狐狸精，她的自尊心極強。

“嗬嗬……”她苦笑，包養一詞，會喚起她心裏的疼。

七年來，有多少人明裏暗裏說，蔡永熙不過是她錢婧藍包養的小白臉。而她，找不到詞匯來辯駁。

不知哪來的衝勁，她突地高喊了一句：“七千七百七十七元。”

刷地一聲，酒吧的焦點一下子全移到她們這邊，剛才一臉得意的男子也傻了眼。

“婧藍，你瘋啦？”胡黎菁一臉不可思議，“何必跟錢過不去，你要藍色妖姬，我明天立刻包一束送你……”

她搖了搖頭，“讓我再任性一次吧！”

花七千七百七十七元，買一束平凡的國產藍色妖姬，是人都當她瘋了吧？也罷，隻有她自己懂，亂花錢的女人，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些。金錢有時候也是一種泄憤的工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