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陷害

乞錢錢醒了,卻是被凍醒的,這個樣子又讓她回憶到了第一次進宮的時候,自己被拋在冷宮。

而這次,她抬起頭,看著四周有些陰暗的屋子,伸手推門,走了出去。

落入眼中的是偌大的浣洗院,宮女們忙忙碌碌的運著肮髒或者洗好的衣服,還有一部分正拚命地將自己手中的衣服洗幹淨。

忙碌的宮女**在外的手臂,或多或少都有鞭笞的痕跡,再遠處,拿著鞭子的老宮女,正在指手畫腳的看著一起,眼裏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鄙視。

老宮女的目光掃到乞錢錢,嘴一撇,趾高氣昂走了過來,斜睨她,隨手一指,指向了一堆在盆裏的衣服:“這是你今天的工作。”

乞錢錢看向那堆如小山一般的衣服,又看向其他宮女手中的衣服,明顯比她們多了至少兩倍,但她沒有說什麽,聽話的走到衣服前,擄起袖子洗了起來。

老宮女見她那麽聽話,反而氣悶,本來她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送來的,她就很想好好‘照顧’她,後來皇後娘娘那裏又有人發下話來了......結果,她竟然那麽聽話,讓她沒有辦法整治,但是整人的方法多了,也不缺這一種。

“今天午時不洗完這些,你就別吃飯了。”撂下一句話,老宮女扭著屁股離開了。

乞錢錢看著她的背影,最終歎了一口氣,顧泠惜究竟想做什麽?

最終,她沒有再思考,隻是想著將墨小妹帶出來,然後離開這裏。

但是,她現在連怎麽找到墨小妹都不知道,又如何帶出來呢?

搓著手上的衣服,乞錢錢也不知道搓了多久,隻知道午時早過,然後是夜晚來臨,她手邊仍然有一盆衣服。

她拿起來,淡淡的清香襲如她的鼻息,純白的衣服在月光下仿佛泛著熒熒光彩,她愣了半晌,最後將它慢慢洗好。

等她完全洗好時,周圍已經沒人了,燈火亦滅,沒有一個屋子為她留出可睡的空間,她站起身,才發現腳早就麻掉,一下摔倒在地。

手因為過多勞動,微微顫抖著,無法撐起自己的身體。

顧泠惜踏著月光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麵,他快速上前,扶起乞錢錢。

乞錢錢順著他的力氣起來,也不道歉,晃晃悠悠的去晾洗好的衣服。

“別做了。”顧泠惜皺眉喝道,乞錢錢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般,顫抖的將衣服掛在繩子上。

“我說,不要再做了。”他氣惱的將乞錢錢手裏的盆奪過來,扔到地上,裏麵的衣服顛了兩下,撒了出來。

她終於直視他:“你在妨礙我的工作。”

顧泠惜看著她,最終拿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將外衫脫下,放到盆裏開始洗。

這次,輪到乞錢錢愣住了。

她從沒想過他,竟會做這樣低下的工作,而且竟然是為了她。一瞬間,心裏湧上了暖暖的感覺,但更多的是恐懼。

她已經不想,不敢再愛他了。

就這樣,她看著他,他做著不符合他身份的工作,一切都被掩藏在了月光下。

第二天,本來管著乞錢錢的老宮女不見了,新來的是一個小太監,他看見乞錢錢低頭哈腰的打招呼,好像她是主子一般。

晚上的時候,顧泠惜又來了,這次乞錢錢坐在院子裏看黑暗無光的天空,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後,終於開口:“小妹在哪?”

顧泠惜頓了一下,才慢慢開口:“他很好。”

簡單的對話,他們之間又是沉默一片。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皇宮亂了,到處都有著流言蜚語,即使乞錢錢不想聽,也知道:當今皇帝被流放的皇叔回來了,起兵反叛。

自從知道了反叛的事情,顧泠惜已經很久沒有來看過乞錢錢了,但她也不在意,即使心裏有些小小的難受,也被她忽略了。

日子還是那麽過,乞錢錢在浣洗院幾乎沒什麽可做的,隻有極少的衣物需要她去洗。她也試著找過墨小妹,但總是沒有結果。

這天又忙碌了一夜後,早上難得送來了一些衣服。

自從老宮女走後,已經很久沒有給乞錢錢工作了,她偶爾逛逛,四處尋找墨小妹的蹤跡,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呆在房裏。

她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衣服,白色銀邊雲似飄,這...應該是顧泠惜的衣服,那旁邊的清雅淡黃,有些寬鬆的,這應該是婉蕪的了吧......

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婉蕪時,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乞錢錢不覺輕歎一口氣,拿起衣服及其仔細的洗了起來。

顧泠惜的衣服僅僅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就洗好了,但婉蕪的少量衣服她卻花了一上午的時間。

洗好之後再洗洗檢查有沒有什麽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怎麽說婉蕪也算是她的姐姐,而且是孕婦...她知道失去自己寶寶的恐怖感,所以不想讓別人也嚐

試到。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衣服晾好,正巧有人過來取衣服,來人瘦瘦小小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她身上僅抱了顧泠惜的衣服就搖搖欲墜。

乞錢錢不忍看她這個樣子,輕聲問:“用我幫你麽?”

小宮女見乞錢錢說出這話,眼中光彩撲朔,笑得開心:“那謝謝這位姐姐了,將這些衣服送到鳳儀殿,自有嬤嬤來接。”

隨後,小宮女花了一幅簡易的地圖給乞錢錢,她看著地圖走出浣洗院,七拐吧拐看到了熟悉的禦花園,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她看向東邊那條通往冷宮的路。

似乎,想回去看一下,不知道裏麵的紅薯有沒有再熟,曾經的坑是否被填起來了,桌子上究竟積了多少塵土.....

眺望的眼神似乎充滿著眷戀,最終還是沒有向那裏走去。

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已經全都過去了......

乞錢錢歎了口氣,隨後搖搖頭向鳳儀殿走去。

鳳儀殿前守著的侍衛對乞錢錢再三盤查,才讓她進去。

剛剛進到鳳儀殿,就看到了忙忙碌碌的太監宮女,端著各種吃食與用品,在燈籠的光下忙碌。

雖然是用燈籠照亮,但整個鳳儀殿都充滿著活力,如白晝一般,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寂寞。

婉蕪不愧是顧泠惜的最愛,一切的一切,他都替她想好。

乞錢錢走到門前,見到守在門前的老嬤嬤,欠了下身:“這是皇後娘娘的衣服,請您收好。”

老嬤嬤斜睨了乞錢錢一眼,見她頭低得看不見顏麵,不由得皺了皺眉:“送進去吧,這裏忙著呢。快去快回,一會萬歲爺要來的。”

乞錢錢欠了下身,推開了房門。

清淡的檀香氣味傳來,帶著優雅的氣味徐徐散開,入目滿是輕紗,遮掩著一室芳華。

乞錢錢透過薄紗,看到半遮半掩的婉蕪,即使看不清楚,也為她優雅的氣質,成熟的氣度所折服。

這就是婉蕪,她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也不可能成為的人。

“噓,你不要說話,將衣服放到架子上,不要驚擾的娘娘。”宮女輕聲對乞錢錢說道,看向婉蕪的眼裏滿是溫柔。

乞錢錢低著頭,不讓她注意到自己的容貌,但也能感到這份溫柔。

也許,隻有婉蕪才能讓所有人對她傾盡眷戀與溫情。

她轉身,準備將衣服放入櫃中的衣架,剛剛打開,各種衣服就飄了出來,其中鵝黃色的極多,但在邊上也有一兩件淡粉色,光是衣服,就盡顯優雅,可見置辦這些衣服的人,為她花了多少心思。

“別發呆了,這些衣服都是萬歲爺親自為娘娘準備的,很適合娘娘吧。”微弱的聲音將乞錢錢換回來,她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衣物按照顏色放好,目光無意間撇到書架,上麵的書滿滿的,也是分了類,可見是為了拿的人便捷。

這也是顧泠惜做的吧。

想到顧泠惜溫柔的為婉蕪做著這一切,乞錢錢就不禁心微微顫抖。在他心裏,她到底在什麽位置上呢?

一個可有可無,隨時想用便用,想丟便丟的玩物麽。

她微微歎了口氣,似乎驚動了屋內的人,婉蕪輕輕說:“是誰人來了?”

“回皇後娘娘,是浣洗院的宮女,來送衣物來了。”

“讓她進來歇息一下吧。”

“是,皇後娘娘。”

說著,小宮女拉著乞錢錢便進到了薄紗中,沒來的急反應的乞錢錢就這樣出現在了婉蕪的麵前,與她麵麵相覷。

婉蕪微微驚了一下,隨後笑道:“小茹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說。”

叫小茹的宮女看了乞錢錢一眼,愣了一下,隨後退了出去。

不同尋常的靜謐,隻有嫋嫋香氣纏繞。

婉蕪撫摸自己隆起的腹部,滿眼笑意的對她說:“坐吧...錢錢。”

乞錢錢垂下眼簾,坐到了婉蕪對麵,看著她和自己除了眼睛已經完全相似的臉龐,終是不適的眨了下眼。

優雅的笑了笑,婉蕪輕聲開口:“請你原諒泠惜的無禮之處,他隻是不想讓子嗣流落人間,不得已才那麽對你的。”

想到顧泠惜曾經的那些話,明白他雖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亦不會讓自己的子嗣受苦,於是點了點頭:“我明白。”

婉蕪看著眼前的人,伸手替她捋了捋額發:“當初,是我家對不起你,後來是泠惜....我們真的欠了你好多。”

看著婉蕪眼中的憐惜,乞錢錢笑了下:“你從來不欠我,作為妹妹,我隻是盡了應盡的責任。”

婉蕪垂下眼簾,站起身,從梳妝台拿了一對耳珠:“這是泠惜送我的,但是我覺得更適合你。”

珍珠圓潤,竟用工藝雕成了小花,細致可愛,讓人忍不住喜愛。乞錢錢認出,這是顧泠惜曾經當報酬給她的盒

子裏帶的耳珠,沒想到現在會在婉蕪這裏。

婉蕪挺著肚子走來,乞錢錢見她有些蹣跚的樣子,起身扶住她:“我對這些東西不太愛......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事到如今,你仍不願意喊我姐姐麽?”

乞錢錢頓了一下,抬起眼:“我.....”

婉蕪輕輕歎氣,將耳珠放到乞錢錢手裏,她又還給婉蕪。推搡之間,婉蕪腳步不穩,竟直直向地上摔去,她連忙伸手去扶,卻在此時,房門響起,薄紗被風帶起,眼前的一幕就落入了來人的眼中。

顧泠惜的眼前展開一幕不可置信的畫麵。

乞錢錢伸出手,交集的看著婉蕪,手中還拿著他轉送給婉蕪的耳珠,婉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腹部。這樣子.......就像是乞錢錢為了搶奪耳珠將婉蕪推到一般。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婉蕪旁邊,焦急的詢問:“沒事吧?”

“我沒事....”婉蕪咬著唇,硬扯出了微笑:“不要怪錢錢,都是我的錯。”

他這才看向愣在一旁的乞錢錢,乞錢錢見顧泠惜看他,眼裏有掩飾不住的殺氣,臉色變得煞白,想要張口解釋,卻被他接下來一句話堵了回去。

“滾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修養極好的顧泠惜難得張口罵了人,她又怎能不服?

淒慘的笑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子上,乞錢錢轉身離開。剛剛出門就被鳳儀殿的宮女和太監攔下。

“你和娘娘有什麽仇,竟要這樣害她?!”尖細的聲音刺激著乞錢錢的耳膜,她喃喃解釋道,“我沒有害她。”

“你沒有推娘娘,她那麽穩重的人,會自己摔倒麽?”小宮女氣憤的上前,指著乞錢錢大聲喊。

各式嘈雜的聲音在耳邊泛起,乞錢錢如若不聞,腦海裏隻轉著顧泠惜的眼神,他似乎是恨她了吧。

“都別說了!”小茹的聲音響起,周圍立即靜了下來,乞錢錢茫然的看著她,見她慢慢走到自己麵前,然後揚起手......

清脆的聲音在四周泛起,乞錢錢臉頰立馬紅腫一片:“你這個賤人!娘娘留你休息,你竟這樣對待娘娘,想要搶她最心愛的飾品......宮裏到底怎麽會混進你這樣的人?!”

“不是我...”

“讓她走。”顧泠惜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白衣似雪,眉間帶著些許疲憊。宮女太監見到他,連忙下跪,隻留她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

“在沒有查明真相前,誰也不要妄自揣測,放她走。”顧泠惜平淡的聲音裏卻讓人不能質疑,平靜之中,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禦醫到。”

顧泠惜有些慌忙的將禦醫帶入屋中,四周的下人也散開,圍在房門前,獨留乞錢錢一人,呆滯的走回浣衣院。

乞錢錢呆呆的坐在洗衣用的石凳上,看著暗無星日的天空,直至顧泠惜出現在她的身後。

微微的聲響讓她轉過身,就見顧泠惜蒼白的站在那裏,身上染上刺目的猩紅。他走上前,溫柔不見,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後慢慢向脖子收緊。

脆弱的頸部被攻擊,乞錢錢本能的微微顫抖,就再沒動作。

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血腥的溫柔,徘徊在乞錢錢耳邊:“我真想掐死你。”

“......”

頸部的手收緊,乞錢錢微微喘息,閉上眼,隻剩下了顧泠惜的味道和氣息,還有從沒聽過的聲音:“因為我曾經那樣對你,你就要這樣對我麽?”

“......”

“婉蕪早產了,差點一屍兩命,現在還處在危險中。”、

“......”眼前出現白光,乞錢錢幾乎喘不出氣。

“你送去的衣服,上麵有毒,隻對於有喜的人有危害的毒。而那衣服,隻有你碰過,不是麽?”

“......”耳邊的聲音漸漸碎開,乞錢錢嘴角卻揚起了弧度。

終於可以,解脫了。

就在乞錢錢要失去意識的前夕,頸上的手突然鬆開了,空氣不可製止的流入,乞錢錢本能的呼吸。

顧泠惜看著她,殘忍的笑了起來:“想要死麽?我不會讓你死的,也不會再讓你見小妹。你就在這皇宮裏,終老一生,伺候著我和婉蕪吧。”

乞錢錢看著眼前陌生多於熟悉的人,最終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其實,他本來就不想讓她解釋吧。他從來都不信她,更不會愛她,隻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聰明如他,若仔細思考,又怎會想不出其中的不對?

明明這件事,是那麽多的漏洞。

乞錢錢睜開眼,這次眼中真真的清明一片,似是大徹大悟,又似是什麽都沒了。

也許崩潰,都要比她現在的狀態好,然而顧泠惜卻已經走了,並沒有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