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頭
“喝!”點點猛的倒抽一口冷氣。登時,初醒的迷蒙已化作泡沫消失得幹脆。
身旁的人被她的動作驚醒,略帶孩子氣的揉了揉眼睛,沙啞道:“唔,點點醒了?什麽時辰了?”
點點哪還有閑心去管現在什麽時辰,她幾下掙脫了那人的懷抱,將被子全都刨到自己身上來裹著,再摸了摸身上的衣物,確定還好好的穿著,才略定下心來,驚怒的瞪著某曦。
後者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下了床來。張望了眼外麵的天色,若無其事道:“申時了,點點快些起吧,待會還要去用晚膳呢。”
點點抓狂道:“你不覺得現在應該先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比較重要嗎?”
某曦默了片刻,做臉紅心跳羞惱狀:“事到如今……你,我……我們,點點要我做何解釋?”
這小媳婦模樣雷得點點迅速石化。房間死寂了片刻,又聽某曦滄桑感慨:“早知情之一字如此磨人,我情願永生絕情絕愛。卻不想如今陷入了你布的迷障之中,無法掙脫,無法自拔。若是為你,沉淪這凡俗紅塵,我,甘之如飴。”
點點怔忪片刻,無力地扶住額頭:“這話,你是從哪裏看來的。”
“喏。”某曦對著書桌上的一堆紙努了努嘴,“你往日閑來無事寫的這戲本子,倒是不錯。”
“誰問你這個!”點點一把掀開棉被,指著楊曦在被窩裏留下的印子,“誰準你到我床上摟著我睡的?什麽叫男女有別,什麽叫辱人清白,什麽叫禮義廉恥,你懂不懂!”
某曦頗為無奈的盯著點點:“實在是情難自禁……”某點一個枕頭砸了過去。情難自禁你妹啊!
情難自禁,情難自禁……最氣人的是,你摟著我睡了這麽久居然還真的給自禁住了!
點點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深深的打擊。連砸帶罵的將某曦趕出了房門。
楊曦活動了一下還微微發麻的手臂。她枕著自己的手睡了這麽久,一起來就翻臉不認人。某曦笑得很是無奈。他這輩子難得善心做一次好事,卻被誤會成這樣。不過思及方才放在手心裏那柔軟的觸感,還有穿過他指尖的細軟的發絲。某曦想:
誤會就誤會吧。
在鳳渠樓又歇息了一日,待溫靖和楊曦整頓好了遺留的瑣事。他們就準備上路了,目的地是——十幽教。
點點對這個名動江湖,人人談之色變的魔教半是好奇,半是害怕。雖然常聽楊曦和溫靖說殺人殺人什麽的,但是卻一直沒見過他們親手殺過人,所以心裏的好奇還大大的多過了害怕。
這幾日在路上,點點聽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
比如說大半個月前,京城的高官陸陸續續被殺了不少。瞧那樣子像是十幽教的人做的。連護國大將軍也在齋戒取消的那天被打成了重傷。新皇震怒,下旨一個月內要查出凶手。如今這一月的期限要到了,別說凶手了,連點蛛絲馬跡也沒查出來。負責查案的幾位大人們估計烏紗不保。
點點瞟了眼右邊閑適的喝著茶得某曦。齋戒取消那天,這個人滿身是血的被木大俠扛回來,還從肩頭挖出了一個帶劇毒的箭頭。嫌疑犯啊,典型的嫌疑犯啊!
而後又想到了那個清官雲大人,為他不濟的時運搖頭歎息。
有趣的消息再比如說幾日前鳳渠樓的歌姬百靈兒演了一出獨角戲,她演的竟是五年前銷聲匿跡的素月閣秦姬的故事。想不到那表麵光鮮的歌姬背後竟有那般辛酸的故事,實在是令聽者流淚令聞著傷心啊。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出演別人故事的戲,竟然演紅了百靈兒,自那晚以後,大家近乎瘋狂的迷戀上的百靈兒。也不知迷戀的是她,還是她所扮演的蘇秦。
點點瞅了眼左邊默不作聲的溫靖。
這兩日溫靖麵色平靜,沒有做出什麽尋死覓活的舉動,點點漸漸的放了心。她不知道溫靖是怎麽打算的,但,既然他恢複平常的模樣,那麽定是心裏有了計較。她也不方便多說什麽了。
有趣的消息還比如——
“前麵那個鎮上又死人了!”一個幹瘦的中年男子神秘兮兮道。
“什麽!又有人死了?”
“可不是!聽說,這次死的是去查案的捕頭!”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難道真是怨魂索命?誰沾上誰倒黴?那趙家鎮連著幾個月來,得死了有幾十號人了吧!”一青衣男子低聲道,“我表姑父前些日子都搬到我家來住了,說是在那裏完全呆不下去了,大白天街上就一個人沒有,像座死城,晚上還時時能聽見嬰兒和女子的啼哭聲!”
眾人變了臉色,無不駭然。
點點聽到這兒,表情有些難看的轉回頭來。
路邊茶棚真是一個好地方,在這裏什麽小道消息都能聽到,實乃居家旅行,預防意外的必去之地。
點點低聲與兩尊大爺打交道:“聽說前麵那鎮子邪乎得很,咱們還是繞道走吧。”
某曦依舊淡然的喝著茶,溫靖答道:“趙家鎮乃此行必經之地,若要繞遠路,少說也得一兩月的功夫,聖石之事不得耽誤。”
言下之意,是非去不可。
點點青了臉色。
某曦放了茶杯,揶揄道:“點點莫不是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
“才……才不是呢!隻是,既然有傳言出來,說明那種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對,我隻是想不想摻和進去罷了。”點點為自己辯護得心虛。
楊曦一聲嗤笑,溫靖卻深以為然:“言之有理,如此我們便不在那裏歇息,路過之後,到鎮外露營即可。”
自蘇秦的事後,溫靖給了點點多多的照拂,讓她在某曦的摧殘之下,至少沒對這個世界失望。此時溫靖出言相助,讓點點感動涕零。蘇秦啊,這是個好男人啊,別躲了,回來吧!
一走進趙家鎮,點點便覺得渾身不對勁,似乎有股陰氣一直纏繞在身邊,弄得她脊梁發寒,寒毛立起來就沒倒下去過。
“我……我們要不然還是繞道走好了,一兩個月什麽的,也不是很久。”這話音還未落,旁邊一叢草裏突然竄出了個物事,點點強忍住尖叫的衝動,一縱身便跳到了楊曦的身後,死死拽住他的胳膊,牙齒都在打顫。
楊曦從未見過點點如此靈動敏捷的身法,心生感慨,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
“點點果真出息,這身法竟比方才那隻黑貓還靈敏。”
點點聽了某曦的揶揄,顫巍巍的伸了個腦袋出來,眼睛一覽,發現遠處一隻黑貓跑得
甚是歡快。那便是剛才竄出來的東西。
點點長舒口氣,卻不肯再放開某曦的手了,心道就算是被他笑死,也好過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嚇死來得好。
沒想到這次某曦隻是斜斜打量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便什麽都沒說的由她拉著了。
趙家鎮不大,但是裏麵小道甚多,彎彎繞繞,走出去卻要費些時候。
現在明明是大白天,路上卻半個行人都沒有,有時能聽見路兩旁房子裏的狗吠,證明這屋裏確實是有住人的。點點不知道這些住戶在屋裏用什麽樣的眼光探視著他們三人,但一想到被別人在暗處窺探著的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反觀旁邊兩位大爺,那走得叫一個氣定神閑。點點不由感慨了一番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又道自己不能讓他們看不起,遂強打精神,忍住逃跑的衝動。
再往前走一走,房子慢慢少了,出現了一個高台。像是舉行活動聚會的地方。
點點遠遠看著,似乎覺得有一個紅色的影子在高台上跳舞,再一眨眼,那個影子又沒了。她驚疑地掃了眼旁邊兩人的神色,發現他們很是平靜淡然,便放下了心。
有陣小風吹來,撩動點點耳發兩三絲,也送了一道聲音入她耳膜裏。
“……獨上翠樓……”
尖尖細細,像是一個戲子在唱戲。而那方一人都沒有。
點點咽了口唾沫,綠了臉:“你,你,你,你們有,有沒有,聽到,聽到什麽?”
“唔,像是怨魂索命的聲音。”
於是楊曦甚是滿意的看著點點又向他靠了靠,幾乎要將整個人埋到他的懷裏。
繼續往前,那個紅衣廣袖翩然而舞的女子,又出現了。
長歌當哭,長袖善舞。那女子在那方高台之上,獨自一人,將戲演得很是盡興。越走越近,也漸漸聽清了她唱的內容。
“閨中少婦不曾愁,春來凝妝,獨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新綠,心難受。嗬,悔教夫婿覓封侯。”
點點不懂戲曲,但她覺得她的動作很美,聲音很好聽,想來也唱得不差。隻是,在這樣的氛圍環境下唱戲難免為這戲添上了幾分詭譎,
待走近,點點越看那女子越覺得不對勁。
她這身紅袍鮮豔得猶如嫁衣,但唱的卻是曲閨怨的戲……
點點還沒來得及想更多,那台上的女子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唱也不跳了,直勾勾的盯著他們三人。
點點被她盯得發慌,抬眸去看她,竟發現那紅衣女子對著自己咧嘴一笑,眼神陰惻惻的,似要將她拆吃入腹。
點點心裏駭然,下意識的抓緊了楊曦的手。
突然,一陣怪風刮過,點點閉了閉眼,再一睜開,忽見有一個腦袋骨碌碌的滾到自己腳下,腦袋在地上打了個滾,正對著點點。赫然是方才還在高台上唱戲的女子!
那雙眼睛還未閉上,那個詭異的笑也還僵在嘴邊,“她”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點點,任脖子上的血浸濕了點點的繡鞋。
台上那個身著紅袍的身體,頹然倒下,血霧氤氳。
“楊曦,這是什麽?”點點指著腳下的人頭,怔怔的問。
某曦掃了眼那個東西,坦然道:“是人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