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綻放

地上不知何時鋪上了一層枯葉,一片一片踩在腳下,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音。

她揚著頭,光潔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抹驕傲的笑,隻是,又有誰看見過那無波無瀾眼底下的悲哀?

初冉跟在身後,也同樣默默地走著……

這時,突然從側院的一角走出一個身著灰色布料,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錯愕地望著兩人,一時不知作何反影。

“你怎麽還在這?如今王妃失勢,趕緊去奔個好主子吧。”駱玉華扭頭看了他一眼,腳步沒有停下。

心之外的世界,容不得她妥協!

少年明顯怔了怔,而後臉上登時出現了一些憤憤之色,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如此無禮?王妃一向對下人極好,今日的失勢隻是暫時的,李立相信煥玉閣定會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邁出去的右腳陡然一滯,嘴角彎了彎,她露出抹苦笑。

心中莫名多了些難言的情緒,一道暖流悄然貫穿入胸……

“小姐……”身後的初冉正欲出聲,回頭卻見主子突然若有所思地回過身,不覺一時忘了心中的話。

駱玉華緩緩轉過身,借著一點點斑駁的星光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他應該與初冉年紀相仿吧?略顯稚嫩的臉上同樣有一雙堅定執著的眼睛……

“你是何人?”聲音顫了顫,眼中恍然有了些濕意。

也許人間尚有一絲真情在吧?她的嘴角忽然彎了一個弧度。”

少年皺了皺眉頭,同樣疑惑地打量著兩人,粗著嗓子道:“我叫李越,在後院負責燒柴火。”

說完,又困惑地來回巡視著兩人。

原來是個後院的人,難怪沒見過主子!駱玉華心中瞬時了然。

“李越,謝謝你,今日之話,我會永遠記住的。”良久後,她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真摯笑容。

說完,側過身拉過初冉的手,緩緩走進了院子的深處……

“小姐,你覺不覺得今日之事事有蹊蹺?那梅花林確實被人動過手腳,並且這種隱性的毒要在一個半時辰後才會逐漸顯現出來。那李容兒果真狠毒。”剛關上房門,初冉便迫不及待地將駱玉華按在圓桌邊坐下,一臉認真地分析道。

方才一路走來,她順手從地上揀了片梅花藏進了袖子中,這會兒梅花上的花紋已經變黑,也正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駱玉華沒有說話,斜眼掃了一圈圓桌上的玉壺,微微笑了笑。

這個丫頭看來也是個精明的主!

這會兒,原本窩了一肚子氣的初冉見自家主子聽後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不禁更是著急了,剛欲發問,餘光不覺瞥到那絲笑意,心中突地明白了一些什麽。

“難道……小姐早就知道她會這麽做?”揣著一堆疑問,她有些不確定地看向駱玉華。

看主子一臉鎮定若然,似乎像早就知道了有這麽一出似的!

聞言,駱玉華這才抬起頭十分複雜地望了她一眼,右手轉而自斟了一杯水。

“冉兒,你何其聰明,怎麽這會兒卻反倒變拙了?”輕抿了幾口茶,她又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中的玉杯。

在她看來,這一切發生與不發生早已沒有了區別。

“小姐的意思是?”滿臉不解,初冉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又斟滿了。

暗黃的**在橘紅的光亮下泛出一層淡淡地油光。

竟然是油茶!嘴角提了提,駱玉華收回落在杯中的視線,慢悠悠地對準初冉道:“如果我說,這一切隻不過是穆子墨給我和李容兒下的套,你信不信?”

說了一半,她的目光轉而又看向了別處……

心裏不覺驚了一下,那張茫然的小臉疑惑地望向她,最後漸漸浮現了然的神色。

“小姐是說昨兒個王爺故意借著小姐對李容兒發怒,其目的不過是想借刀殺人,借由李容兒心中的嫉妒與怨恨對小姐下手?”頓了頓,她複雜地瞅著自家小姐,緩緩又道:“這麽說,今夜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隻不過是李容兒策劃的一場戲,而這一切的幕後指揮事實上卻是……王爺?”

心裏還是不由一顫,她最後膽戰心驚地喊出了那個稱呼……

“說得好!本王隻知道你向來陰狠狡猾,卻不曾想到你的丫頭也如此玲瓏、攻於心計?”一聲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胸口同時一緊,兩人均是有些驚慌地看向站在門口的人。

穆子墨撇了撇嘴,一臉鄙夷地望了兩人一眼,徑自大步走進去,右手一甩袍子,坐在了駱玉華對麵。

麵上的慌張很快平複下來,一刹那間,她又恢複了那個無人可近的駱瑩瑩!

“冉兒,你先下去,順便……給王爺燒壺好茶來,依我看這會兒王爺怕是要坐好一陣子。”眼帶嘲諷地掃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穆子墨,她尖刻地道。

經過了晚上這麽一出,她的心裏雖然有怨難言,她可以忍。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依然可以恭敬到卑微地和他對話。

她累了,這麽些日子以來,她快忘了自己是個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穆子墨沒有說話,右手抬起朝後擺了兩下,示意初冉將門關好。

吱呀一聲,木門重新關上了,也將房間內最後一絲溫暖帶走了……

“王爺這會兒又有何吩咐?還是特意過來重申一遍您的命令?我看也不用了。這些奴才可是比誰都精明著呢?”話說了一半,喉間突地哽咽了一下,她終沒有勇氣說出後麵讓自己難堪的話來。

穆子墨挑了挑眉,一雙暗沉的黑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王妃可是在怪本王做得過分了些?”聲冷如鐵,眼間轉而閃過一道不屑之光。

一聲冷哼幾乎反射性的衝出鼻間,她望了他一眼,目光滿是複雜。

“如此折騰,又是何必呢?妾身隻知道王爺擅長謀略,卻不知這做戲的功夫也是一流!”她嘲諷地挑了挑眉,藏在衣袖裏的左手不覺張了張。

穆子墨饒富興味地睞了她一眼,性感冷情的薄唇不經意向上提了提……

她,果然不可小覷!

隻是,他突然眸光一轉,耐人尋味地掃向偌大的肚子,心裏猛地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既然王妃如此聰慧,本王也不拐彎抹角了,在皇兄賜婚之前,本王希望王妃能安分一些。再者,不論本王對你怎樣,你必須記住:這個世上,隻有本王是你的天。”鷹目突地冰冷地射向她,一雙星夜一般的眼睛仿佛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身下冷不防打了個寒戰,一陣寒流倏地一下直搗她心裏……

她有些餘悸地抬起頭,一對倉皇地眼睛不覺對上了另一雙壓迫性的黑目。

半晌等不到她的反應,穆子墨不覺皺了皺眉頭,身子似有似無地向她靠近了一些。

頃刻間,一股逼人的氣息將她包圍在其中……

她忽然明白:她逃不掉了。

“王爺的話妾身不明白,隻是,既然位在其中,妾身定會盡心盡責,絕不給王爺增添任何一絲困擾。不過,妾身想:如今日這樣的戲籌,以後怕是不必了吧?”話到最後也驀地變冷……

這場無法預料的較量,她不知道還需要

撐多久?

但是,她隻知道,她必須堅定地戰鬥下去

接下來幾日,她沒有再踏出閣半步,果然相安無事。

繼那日後,穆子墨再也沒有踏入閣半步。

三四日下來王府倒是呈現了一片難得的平靜……

隻是這平靜的背後卻是在孕育著更大的暴風雨……

被囚的第五日,李容兒帶著兩個老嬤嬤登門上訪來了,依舊穿著那身高貴得近乎刺眼的衣裳,黛眉微微上揚,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門未開,人聲卻是先到了,在靜謐地幾乎死沉的院子裏顯得尤為不協調……

“小姐,是她來了。”初冉小聲地提醒道,眉頭皺了一下。

駱玉華坐在窗前,隨手拉過凳子上的一條毯子蓋在了肚子上,這才抬起頭看向來人……

“姐姐真是心胸豁達啊,短短三四日不見,本想姐姐一定悔恨欲絕,妹妹我琢磨著來勸勸,既然孩子沒事,我想我與姐姐也不必弄得跟個仇人似的。”刻薄的聲音配上一張精致得妖嬈的臉,李容兒作勢用帕子擦了擦眼下,一副官太太惡心相。

嘴角幾乎反射性地扯出一抹嘲弄,駱玉華斜了她一眼,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妹妹掛心了。”鼻間的冷哼隨而呼之欲出,她懶懶地動了動嘴皮。

跟這種人說話,簡直是侮辱了她三十多年的高智商!

說罷將臉又徑自轉回了窗外,一副不願過多交談的臉色。

另一邊的李容兒見狀,心裏不覺也感到些無趣,媚眸掃了身後幾個老媽子一眼,不得不重新堆起了笑臉道:“姐姐可是跟我客套了不是?瞧,還記得妹妹前幾日提起的那事兒嗎?這不第二日我就派人去找那兩個老媽子,鬧騰了兩天,昨兒個才愣是從那八大巷子裏給找了來……”話語裏極盡諂媚與親密之意,李容兒一麵假笑著,另一麵不住地打量著駱玉華的麵色。

心下一陣厭惡,她冷不防冷笑了幾聲,嘴角撇了撇,沒有說話。

就這點伎倆?還真以為她是那個沒用的駱瑩瑩?

沒有愛,沒有情,在她眼裏,整個王府,所有的人通通隻不過是舞台上的戲子,而她,卻也是那個最悲在其中的角色,隻是,她不甘被壓迫,不甘這種不倫的命運。

若不是條件不成熟,心中有所顧慮,她定能攪得這整個墨王府永世不得安寧。

“妹妹的心意自是好,那就留下吧。冉兒,帶她們下去。”目光一轉,她抿了抿唇,臉上依舊看不出半分顏色。

是喜是怨,卻叫人分不清。

“可是小姐……”初冉愣著幹著急,一時看向她,躊躇著不知當如何反應才是。

任誰也看得出,那李容兒定不會如此好心,這一出,隻怕是要了她主子的命!

心下越想越生氣,她硬是站在原地,目光十分怨恨地瞅向李容兒。

“還傻杵著做什麽,下去就是。”駱玉華掃了掃她,不覺聲音提高了一些。

那丫頭固然是護她心切,她又何嚐不知?

隻是當前關頭,她隻願早些將李容兒給轟走,其他事情還可以慢慢計議。

那頭,初冉見主子如此堅決,心裏縱然千百個不情願,卻也隻得訕訕地將兩個一臉得意的老媽子帶了下去。

臨走時,還不忘擔憂地看了自家小姐兩眼。

接收到兩道不放心的目光,駱玉華輕微頷了頷首,示意她放心離去……

那李容兒如今見自己目的早已達到,一時也沒什麽意思,匆匆借說身子乏了,就急急地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