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闌之初
第二天，一茶一坐。
葉瀾其實對飲茶並沒有什麽興趣，隻是這個地方的環境給人的感覺比較舒適。要真說到興趣，去不昧今生喝酒可能更有趣一些。
這樣一想到不昧今生，自然就會想起紅姐。說起來，還真是好久不曾見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這個聰明的女人，自然早已經明白了葉瀾的態度，所以自那之後她從來不會主動地邀約他，也不再隨意地給他短消息或者電話。這是個進退有度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邁出的每一步，得到了的是幸運，沒有得到的是命運。
想到命運的時候，葉瀾的心裏有些煩亂。他沒有辦法從頭來思考自己命運的起點，也沒有辦法去預測自己命運的未來。
就像現在莫名地坐在這裏等著一場沒有必要的道別。彩輝會不會來他真不確定，但既然說了等她三天，他就會在這裏三天。什麽時候，那個隨性的自己也變得如此的執著？葉瀾坐在牆角那邊的座位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品著茶一邊沒有目的混亂地思考著。
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從門外走進來，不是她。
不久，又目送那個女人離開。
望見又一個年輕的女孩從門口走進來，仍然不是她。
不久，再次目送那個女孩離開。
這之後，又有無數的男人或者女人走進這扇門。
但，都不是她。
從窗戶裏遠遠地望到街上，也沒有看見那個期待的身影。
她，不準備來了嗎？還是，早已經忘了那回事。
“這裏有人嗎？”一個中年男人拎著一個黑色公文包站在葉瀾的旁邊問道。這個男人看上去風塵仆仆的樣子，不像是在這附近上班的。
“沒人，你坐吧。”葉瀾這才將思緒從窗外拉進來，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這個一茶一坐的小餐廳，已經坐滿了人。
是嗎，已經到用餐時間了啊？
中年男人坐下後，服務員小姐把菜單拿了過來。
“黃金香雞排，士林大香腸，再來一個台灣風味小煲套餐。”中年男人的口音有些特別，但在葉瀾的記憶中依稀有聽過這樣的口音。
“您是客家人？”葉瀾忽然想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了，以前念書的時候有幾個客家朋友，他們經常在一起用這種語音語調聊天吹牛。
葉瀾不是客家人，但曾經與那幾個客家學長關係不錯。隔了那麽久遠的光陰，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一個操著和他們相似口音的人，心裏麵不由得一熱。
“你也是客家人？”中年男人聽葉瀾這麽一問，一下子變得相當地激動，那情形就好像他鄉遇故知。然後，立即自作主張要與葉瀾一起用餐，讓服務員又增加了幾個特色菜。
都說客家人團結友愛、熱情好客。果然不是假的。那個時候與那幾個學長相處，還以為隻是因為大家同齡，而且又是校友。所以當時他們說起客家人的那些飲食習慣與客家文化時他還不以為然。但是眼前這位客家中年男人的行為舉止，讓葉瀾覺得那幾個學長說的話都是真的，胸中不自覺地感覺到一陣溫暖。
攀談中，葉瀾得知，這位客家中年男人是一個個體戶老板，姓董名源，目前是做服裝生意的。其實這個董源挖到第一桶金並不是在服裝行業，也是機緣巧合吧，早年和朋友一起合作做煤炭生意賺得盆滿缽溢，那之後買了房子、車子，並開始做起生意來。這些年做過很多種類的生意，有虧的有賺的，賺的不是很多，賠本的也有一些。
接著兩個人便興致盎然地談起了生意，葉瀾的父母原本就是經商的，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自己原本的專業，所以講起來頭頭是道。針對董源那些做賺了的生意，葉瀾能指出他賺錢的真正原因是什麽，這些原因是董源想都沒有想到的。董源做生意，一直把賺錢和賠本當作是運氣，運道好的時候便會賺，運道差的時候便會賠。董源甚至給葉瀾說他曾經和幾個經商的朋友一起拜訪過某位高僧，還掏出得到高僧開光的貔貅等吉祥物給葉瀾看。
隨後，董源又向葉瀾傾訴起那些生意場上失意的時刻。
他曾經和朋友一起做過茶葉的生意，還販賣過洋酒。也獨自開過飯店、超市。甚至在那些人氣比較旺的城市裏開過網吧和KTV廳。這其中很多辛酸，但都沒有賺到錢，很多都是慘淡收場。有時候是因為自己文化程度低，有時
候是因為自己經驗不足，有時候是因為手下的人用人不慎，有時候是因為遇到不好的客戶，遇人不淑……
雖然用餐時間早就結束了，但葉瀾沒有離開，因為他還有要等的人。董源也沒有離開，他是舍不得離開了，他仿佛第一次遇到像葉瀾這樣有見識的人，就像一個學生一樣，貪婪地聽著，學習著。他的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人，像葉瀾這樣指出他所有失敗或者失意的原因，並針對這些缺口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他一直以為是早些年賺的那些錢把自己的運道一下子用過頭了，以至於這之後無論做什麽生意甚至是做小買賣都盈利的時候少。
董源從來沒有遇到像葉瀾這樣睿智的年輕人。
葉瀾的出現，就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仿佛開霧睹天，仿佛山重水複疑無路，卻又突然柳明花暗又一村般地豁然開朗。董源是真的被葉瀾深深地吸引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將前方的路看得如此真切。
一股豪情突然從胸口升騰而起。董源決定要和葉瀾一起合作創辦一家服裝公司。
當董源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葉瀾的時候，這個年輕人有過一瞬間的猶豫。
“我沒有任何資金。”葉瀾淡淡地說道。
“但你有頭腦，有智慧。這就是你的資本。”董源是這樣回答的。
也就是說，需要資金需要付錢的，由他董源來。需要頭腦的，由他葉瀾來。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就這樣在這個小餐廳裏意氣相投地一拍即合。
那一天他們聊得很晚，甚至連晚餐也是在那裏解決的。董源那個時候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座城市是去跟某人洽談下一批次服裝的合同。葉瀾那個時候忘記了自己在這裏是為了等待一個不確定的人，然後確切地告別。他們隻是一起沉浸在創業的愉悅中，他們那天商討出即將誕生的一個公司的名字叫夜闌服飾有限公司。董源十分中意夜闌這個名字，雖然當時葉瀾給他提出了好多個方案，但董源就是喜歡夜闌這個名字。如果說葉瀾是他生命中突然出現的一道亮光，那麽夜闌將成為服裝界的一道光。對，服裝界即將誕生一個新的品牌，那個時裝品牌名為夜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