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心生離意

晨光浸透窗紗,遠遠近近,鳥兒出巢的鳴啼之聲不停響起。

輕輕地,白思綺睜開雙眼,隻見瑩白的窗紗上已漸透粉色霞彩。

門簾響處,碧楠輕手輕腳地走進,低聲喚道:“夫人醒了?”

“嗯。”白思綺點點頭,慢慢起身,示意碧楠服侍自己梳洗更衣,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空空的床畔,眉尖微微一揚——他還起得真早!

梳洗罷,飲了一杯香茶,耳聽窗外的林鳥叫得歡實,白思綺心中一動,打起簾子走到院外,呼吸到清晨的新鮮空氣,渾身不由一震,隨即習慣地扭動著四肢和腰身,然後沿著院中的青石小徑開始慢跑。

隨後跟出的碧楠看到白思綺的動作,不由愕然呆住——夫人她,這是在,做什麽啊?

小跑了幾圈,額上已現微汗,而且氣息紊亂雙腿酸軟,白思綺停下步子,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在心中不住地抱怨——看來這具身子真是養處尊優慣了,才跑這麽幾圈就累得跟老牛似的,以後一定得勤加練習。

又調息了一陣,白思綺正準備回房稍作休息,目光轉處,卻見一抹白影如流雲般輕踏而至,右手提著一柄古銅色的長劍,正是神采燁燁的慕飛卿,當下不由一怔。

白衣翩然的男子行至院中,拔劍出鞘,明晃晃的劍光輝映著斑斕霞彩,教人不敢直視。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白思綺前世也頗好劍術,自然看得出慕飛卿不但武功卓絕,而且姿勢如行雲流水,不見絲毫滯澀,心中不禁油然升起豔羨之情。

碧葉蔥蔥的小院中,劍光輝映霞彩,幻作無數飛虹綻吐,白思綺看得目眩神迷,腦海中不由想起以前最愛的一首詞來,當即曼聲吟道:“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正意氣風發之時,眼前的男子卻不見了蹤影,白思綺語聲頓收,耳後忽然響起男子渾厚的嗓音:“娘子好興致!為夫竟然不知,原來娘子還有這般的壯誌豪情,倒是半點不輸於熱血男兒!”

白思綺倏然回頭,正對上慕飛卿深湛的雙眸,當下勉強一笑,掩示道:“我剛才……不過是隨口胡謅。”

“隨口胡謅?”慕飛卿還劍於鞘,看向白思綺的目光愈發深邃,“那就更讓為夫刮目相看了,看來,

以前本將軍的確是太疏忽你了!”

看著這樣神色莫明的慕飛卿,白思綺的頭皮忽然一陣發麻——此時的慕飛卿,眼神中夾雜著玩味,夾雜著探詢,但更多的,是一種噬血的瘋狂,還有猛獸見到獵物時的狠絕。

他,怎麽會用這樣的目光,來看待白思綺,他的妻子?

心頭驟然升起巨大的疑惑,像是這些日子以來盤亙於胸中的疑問就要得到答案。

可是突然之間,慕飛卿的神情又恢複了素日的清冷,深深地注目白思綺良久後,再一次轉身離去。

真是個古怪的男人!白思綺站在樹下,默默思索良久,還是沒能得出滿意的答案,隻得淡淡然一撇唇,將此事撂開不提。

不管慕飛卿和以前的白思綺之間有著怎樣的糾纏,都與自己無關。反正自己隻是一個局外人,反正終有一天,自己會選擇離開。

是的,自己一定會離開。

聽著門外傳來的那一陣陣鶯聲燕語,白思綺再次在心中重重地重複著這個自蘇醒後就一直在琢磨的決定。

寧北將軍府,不是自己的歸宿,離開,是必然的選擇。

最開始時沒有離開,一是因為這副身子實在太弱,二是因為對這個所謂的天祈國全然陌生。

幾個月時間過去,身子雖說好了一些,但比起以前的自己,相差還是太遠,對於寧北將軍府外的情況,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可還遠遠不夠。

但白思綺已經不想再忍。

夜夜和慕飛卿同床異夢,尚在她的忍耐限度之內,可對於他的那十幾房小妾,白思綺覺得自己已經快被她們聒噪得接近崩潰。

搬進主院將近一月了,慕飛卿“奇跡”般地夜夜與她同榻而眠,但是白日裏,隻要一有空閑,他便會招來數名侍妾飲酒作樂,就算當著她的麵,也絲毫不避諱。

麵對碧楠同情而又略含憤恨的目光,俞天蘭終於明白,以前的白思綺為何會那般憔悴,以致於積怨成疾,最後芳魂寂滅,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若是有這樣一個夫君,想來都不會命長吧?更何況是柔弱無依的白思綺?

“碧楠,我要出門。”默坐良久的白思綺,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

“啊?”正暗自偷窺著白思綺臉色的碧楠猛吃一驚,詫異地張大了嘴。

“愣著做什麽?取我的披風來,還有,帶一些碎銀子,咱們,出去逛街。”白

思綺騰地起身,“啪”地甩響簾子,腳步重重地踏出房門。

正廳中,一幫姬妾正圍著慕飛卿你儂我儂,乍見白思綺現身,不由齊齊噤聲,一個個瞪大雙眼,看著她這個被冷落在旁的正室夫人。

白思綺麵無表情,回頭朝房中喊道:“碧楠,別磨蹭,手腳麻利點兒!”

“來了!”碧楠應聲而至,手裏拿著披風和荷包,邁著小碎步走到白思綺身後,頭垂得低低的,兩眼在地麵上瞅來瞅去。

“走。”白思綺簡短地吐出一個字,抬腿便朝門外走去,步伐幹脆而利落。

慕飛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卻到底沒有出聲阻止,看著白思綺消失在院門之外。

“夫人,”碧楠緊跟著白思綺,直到走出府門,方敢出聲,“咱們,就這麽出去?”

“不然呢?”白思綺放緩腳步,眯縫起雙眼細細地打量著兩旁的商鋪酒肆,隻覺血管裏那本就稀有得可憐的好動因子,慢慢地變得活躍起來。

“可是夫人,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這樣拋頭露麵,總是不好吧?”碧楠緊跟在白思綺身後,一麵觀察著她的臉色,一麵小心翼翼地說。

“有身份的人?”白思綺哂笑一聲,“像個泥菩薩一樣天天被供著,就是有身份的人?我倒情願自己活蹦亂跳地做個鄉野村婦!”

碧楠暗暗地吐了吐舌頭,轉換話題道:“那,夫人打算往哪裏去呢?”

“隨便走走看看吧。”白思綺信步向前,漫不經心地答道。

事實上,她之所以出門,雖說是為了避開慕飛卿和他的小老婆們,但更主要的原因卻是觀察寧北府四周的環境,也試著找尋離開將軍府之後的出路,她俞天蘭向來是個獨立自強的女人,無論身處何地,無論麵對怎樣的困境,她都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把握未來,讓自己活得舒心自在,因為,她是俞天蘭。

主仆倆沿街一路向前,行了大約半個時辰,白思綺覺得有些倦了,正想帶著碧楠尋個茶樓小憩,前方忽然一陣**,喧鬧聲中夾雜著數聲驚急的呼喊:“公子,公子,您這是怎麽了?您這是怎麽了?”

俞天蘭向來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當下一挑眉頭,便欲帶著碧楠繞道而行,前麵擁擠的人群卻突然散開,露出一大片空地來。

“夫人,你看——”碧楠瞪大雙眼,輕輕地推了推白思綺的胳膊,示意她往前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