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關於墨雲
鮮紅的血液延著銳利輕薄的劍身蜿蜒而下，耀眼的白與鮮豔的紅交相輝映著。映在墨雲黝黑的瞳孔裏，如綻放在雪山之巔的血蓮。曾死在他的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更甚在初遇她時，他也曾將她當作刺客刺傷過。可為何，現下他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看著洛汐脖頸上的血流不斷，染濕她一襲水湖綠的衣裙。剛剛還泛著紅暈的雙頰卻因失血逐漸蒼白，他心中有個角落正在一點一點崩塌。這種感覺是他從不曾有過的，似驚似痛。還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他慌亂的抱著洛汐奔向軒然閣。
那日雖已入深秋，陽光也正溫暖適宜。而抱著洛汐一路狂奔的墨雲卻感到前所未有寒冷，像掉進萬丈冰窟裏。後來，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洛汐於他保護的公子而言是有著非同一般的重要，他傷害洛汐也等於間接傷害了他最崇敬的公子。所以，他心裏才會出現那麽多的“怪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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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然閣裏青銅香爐裏燃著熏香，嫋嫋青煙絲絲縷縷。蕭子軒凝著那張蒼白的嬌顏，卷翹的睫毛像一隻被折翅受傷的蝶，隻是無力的垂著。脖頸上纏繞著一圈雪白的繃帶。桃花眸中似有水波婉轉流動，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薄唇微抿，伸手為她拉好錦被轉身離開。
“公子，洛姑娘……她怎麽樣了？”墨雲見蕭子軒從內室裏出來，忙迎上前去詢問。
“暫且沒有性命之憂。”蕭子軒一邊步至一旁銅盆前淨手，一邊說道。
墨雲緊繃著的臉瞬時柔和一點。蕭子軒卻又風輕雲淡的說道：“如果不是你的劍收的快，再偏移一寸傷到咽喉，便是神仙下凡也於事無補。”
墨雲心中似有驚濤駭浪翻湧著。隻差一點點他就要了她的命。隻差一點點，那個一直喊的小黑的女子便永遠沉寂。隻差一點點……
“屬下有錯，請公子懲罰！”墨雲單腿跪地，低首沉重地道。長發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微顫的
語氣卻泄漏他心中的情緒。
蕭子軒坐在上位的花梨木圈椅中，擰眉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墨雲。從他六歲那年，墨雲便入穀與他為伴。這麽多年風風雨雨的走來。在他心中，墨雲不僅僅隻是他蕭子軒的護衛，更像是他的兄弟，親人。
那年他還隻是個年幼的孩子，在絕跡的無名穀裏整日與病魔鬥爭。那段日子他受盡病痛折魔的不僅僅是幼小的身體。還要承受那與世隔絕，不見人煙的孤寂。直至墨雲的到來。
那日天空陰沉著，整個穀中都被烏雲籠罩著。他守在穀口的石墩上等候回穀的師傅。遙遙的見師傅牽著個與他一般大小的孩子。穀中山路崎嶇難行，他走兩步便會被路上突出的石塊絆一下，但每次在快要跌倒的時候，他又會穩穩的撐起那小小的身體。然後將脊背挺的直直的繼續隨師傅前行。他心裏想，真是倔強的孩子。
他問他叫什麽名字？他搖頭。
他問他多大了？他依舊搖頭。
他黝黑的瞳孔裏似是壓著一座沉沉的大山。
蕭子軒說：以後你就叫墨雲。以後你就跟著我。他用很平靜的眼神看著他，超出他那個年齡應該有的眼神。蕭子軒知道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但他不說他便不問。他們之間的默契曆經漫長歲月的磨合早已超出言語的境界。
“墨雲，你起來。”
“不。公子。是我失手傷害了洛姑娘。”墨雲低頭固執著道。
“墨雲，你傷害的是小汐。我有何理由來懲罰你呢？”
墨雲抬頭，蕭子軒的眼波迷離似風拂過水麵，淡得尋不到任何痕跡。
“墨雲，這件事你雖有錯。但罪不至由我來懲罰，小汐的傷口邊緣鈍厚，不難看出她是自己想借你的劍了斷生命。隻是……”蕭子軒驀然一頓，微擰劍眉。
隻是什麽呢？隻是她為何要這樣做呢？從遇見她的那刻起，她便猶如東方永不會落的太陽。即使肩上受了重傷也一樣活力十足的上躥下跳，腦子裏裝滿了稀奇古
怪的主意，整日想著如何玩鬧。這樣的洛汐，今日卻為何會有尋死的想法？
難道她知道墨雲是不會真要傷害她，她隻是假借他之手以命相博來換取他們的信任？會是這樣嗎？她究竟是何身份呢？
“公子，你對洛姑娘的身份是有所懷疑嗎？”他看見蕭子軒眼中一晃而過的疑慮。心中頓時明了。
蕭子軒緩緩起身，步至窗前。日已落，隻餘一片落寞的霞光。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朧不清。
“墨雲，你是知道我身份的。這樣危險的身份，要我如何對別人放心呢？更何況洛汐出現的時間、地點都太過巧合。”
“那公子又為何要帶她上路？甚至還將她帶回山莊呢？”墨雲起身，皺著眉頭不解的問。
蕭子軒從袖口中摸出一塊黑色玉石，通體純黑瑩潤，玉石表麵刻著一尾盤龍，昂首伸眉，栩栩如生。他細細的磨擦那尾盤龍，靜靜地沉浸在某種記憶裏，語氣縹緲的說：“如果她隻是別人派來的奸細，留她在身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是最安全的嗎？如果不是……”蕭子軒微微停頓。如果不是奸細呢？他是何理由留下她？
墨雲恰到好處的接過話道：“公子，屬下明白了。”
“嗯，暫且先讓她留在雲月山莊，暗中留意。”蕭子軒握著那塊玄色玉石頭的手指緊了緊。望向窗外的眸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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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汐看著那鮮紅的血液染濕那柄寒光森森的劍身，也染紅她的眼，她的世界。迷離暈眩中她感到身體像漂浮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隨著波浪起起浮浮。在沉浮間她又看見依晨含笑的眉眼，還有老媽與老爸溫暖的身影。他們站在岸邊向自己揮手，像是迎接她的歸來。
洛汐笑了。她終於回家了。看見自己的愛人與親人。她終於回來了。
可是在她即將漂向他們的方向時，海麵上卻突然襲來一陣狂風。她感到像是海底有人正抓著她的腳，試圖要將她拖至海底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