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回 花犯·從此無心愛良夜，任它明月...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枕上淺垂淚，花間暗斷腸。
膳罷，我就請姑姑到我屋子裏去坐坐。扶著姑姑進了屋，笑道：“姑姑還是喝洞庭碧螺春吧？”
姑姑笑著點頭，道：“還真是我的好青珞啊！還一直記得！”
我看著姑姑坐下，回說：“當然記得您的喜好啦！您這麽疼我！”然後又對采綠說：“采微這丫頭還不回來！你先下去沏兩杯來吧。”
姑姑又問：“珞兒，為什麽我每次叫人來接你，你都不來呢？”
我也不慌，笑著說：“姑姑，我是真的想來，可每次他們來的時候不是受了涼就是身子不方便。哦，還有，最近這次槿軒病了一場，您也聽爹爹說了吧。”
然後又起身向裏屋走去，從我的寶函裏拿出我上午繡的紫玉蘭初貌。出來，遞給姑姑：“姑姑你快幫我看看，繡得怎樣？這些日子，我經常繡，覺得不錯呢？”
姑姑接過，頷首道：“嗯，繡得很好！這葉子繡得綽約多次，這朵花兒也繡得神韻兼備。你這是要繡一把團扇？”
聽了這話，想來姑姑是不會再說我了，剛才那話頭是岔過去了，又笑說道：“今兒早晨才繡得，還沒好呢！隻繡了一朵花。”
“你要早些繡好，我今兒可…”
“沈夫人、小姐、小姐！”姑姑話還沒說完，采薇一驚一乍地從院子裏一路喊了進來。
我忙止道：“站好，有什麽事好好說。也不怕驚了姑姑！”
采薇見我生氣了，忙跪下，請罪道：“讓沈夫人受驚了，奴婢該死！”
姑姑揮手讓她起身，說：“以後做事要穩重些，到底是什麽事？”
“噢，是沈少爺過來了，和我們家少爺一起。”采薇忙道。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啊，用不著這樣慌張啊。你進去叫采綠再多沏兩杯茶來。”我假意對采薇不滿地說道。其實，聽到她的話，心裏不住的打起鼓來了。
采薇剛進去，就見他倆一起進院子來了，沈漓頭上是一支鑲珊瑚扁方頭簪挽的單髻，身上著一件青色寬博衫子，腰間掛了一個銀鑲瑪瑙小掛件，是以前沒見過的。整個兒給人一種瀟灑脫俗的感覺。牽了一身白色長袍的槿軒，兩人說笑不停。隨即，已經進門來了，向姑姑請了安，剛落座，茶上來了。
一盞茶罷，姑姑說要帶了槿軒上夫子那兒去，順便看看他的功課如何，我們也都沒異議。他們一走，屋子裏安靜了下來，覺得十分別扭。但還是想和他一起待會兒，想了想，回頭問采微：“院子裏的花兒都開了吧？”
采薇見我問忙回道：“開了，開了，特別是小姐喜歡的紫玉蘭和牽牛花。要不你與沈少爺一起去院子裏逛逛吧！以前你們最愛去那裏玩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沈漓，他點了點頭，起身準備出去了。我在後麵吩咐采綠道：“你去弄兩盤四色餡白皮酥到院子裏的觀雨榭來。”
讓她去，是我故意支開她。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穿自己的心事，哪怕是從小陪我長大的采綠，我也不願意。於是讓采薇陪著我一起去了。
一路上，氣氛有些嚴肅，不像小時候了，我們兩都不說話。
我隨便找了句話問他：“表哥也一年也在忙麽？也不見你到府上來了。”
他走在前麵，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是有事在忙，年紀不小了，不能像以前那樣玩了。古人都‘勸君莫惜金摟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我覺得這句
話不錯，不過我這都是瞎忙。”
我又說：“表哥前話都說得對，隻是最後一句謙虛了。好男兒誌在四方，我們都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玩耍了。”
“嗯，這倒是。”這回他接得挺快，又說：“我還記得表妹去我府上討的鳶尾花呢？怎麽，你這兒的開了嗎，我府上已開了一大片。”
“嗯，還不知道。前兩日我來了這園子，但沒呆多久，去看看才知道。”我回答。
采薇一路小跑到前麵去了，丟下一句話：“小姐，沈少爺你們在後麵慢慢玩吧！我先去前麵看看！”
我沒回答她了，隻是依舊邁著小碎步。倒是他說了句：“隻有她還和以前一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笑了笑，回道：“這樣也好，無憂無慮。哎，不說她了。今年的春天還是這樣美。那邊的幾株桃樹開得不錯啊！”
“嗯，是開的不錯！”他看了看也附和道，又說：“比起以前，表妹更見秀美了。真是一個清麗脫俗，婷婷玉立的清麗美人了！”
“表哥倒是越發會說話了，青珞說不過你了，我這蒲柳之姿自己心裏清楚，表哥這是在哄我呢！”我低頭道，心裏卻忍不住高興。
“小姐，你的鳶尾花開了！好大的一片，真漂亮！”是采薇的聲音。抬頭一看就見她滿頭是汗的跑了過來。
我用手裏的手絹給她擦了擦頭上的汗，心疼的責備道：“誰讓你跑這麽快，這天氣咋暖還寒，到時受了風寒，就有你受得了。”
“小姐，沒事兒，奴婢怎麽受得起，我們都知道小姐對我們好，可是這要讓別人看見了，又要說奴婢不知道規矩了。”采薇邊說邊跪下，見我衣裙下擺沾了泥塵，又幫我侍弄。完了，再起身笑道：“小姐，鳶尾寓意愛情，今年你和沈少爺的都開得這樣好，你們都應有好事了！”說完又笑著跑開了。
這裏卻留下了尷尬的我兩。覺得臉燙得不行了，肯定是全紅了，忙把頭低下。也許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假裝咳了兩聲，停步道：“青珞，你也到出閣的年齡了，可有了喜歡的人？”
這下我更是羞得不行了，趕緊推噻：“表哥，你忘了你比我大啊，你都還沒說親，倒管起我來了。”說完就走開了。
他在後麵停了一下，過來對我說道：“青珞，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我現在就是在為她努力。”
我猜不透，不知那人是誰。心裏總盼著是我，急切的想要答案，又猶豫地問：“不知道表哥看上的是誰？”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那幾株豔人的桃花，用飽含無限溫柔和濃濃愛意的聲音說道：“雲水謠。”而後別無他話了。
“哄”的一下，心像是跌下了一個無底深淵，腿上突然沒了力氣，忙彎了腰下去，假意是采那朵含薰待清風的紫玉蘭。這花 ，我平日裏是絕舍不得摘一朵的。爾後遞給 他，道：“表哥，曾君蘭一枝，願汝夢成真！”站起來強迫自己不要在意，遂又開顏問道：“你們是兩情相悅的麽？”
他並沒有回答我要的問題，看向我，淡淡的說：“她是禮部雲尚書的千金。在雲府的一次晚宴上，由禮部張侍郎引見的。之後又去府上拜見過幾次，還談得不錯。雲尚書對我的態度還不錯，這兩天就準備去提親了。”
聽到這裏，我是徹底的懵了。隻是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姐，沈少爺，快過來嚐嚐奴婢的手藝！”是采綠在聽雨榭那邊喊道。這才回過神來，強顏歡笑道：“表哥，好幸運！
還是先過去吃點東西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去吃吧，我就不過去了。今天這麽早過來接娘親，是想先過去看看水瑤。”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感覺語氣裏有迫不及待也有不耐煩。想來是對那個我從未蒙麵的雲水瑤迫不及待，而不耐煩是對我吧。
采綠過來還沒來得及請他，他就匆匆離開了。采綠過來扶我，驚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手心兒裏全是汗，天啊，額上也是！哪裏不適啊？“
我趕緊止了采綠，又忙去看他離開的背影，可哪裏還有他的影子？！依著采綠，走到了聽雨榭裏，想起前年我們在這裏的遊玩，真真是落花猶在，水榭依舊，留人不住！他走了，這園子我呆著還有什麽意思？於是又強忍著難受，對采綠說道：“你叫采薇一聲，我們先回去了，別賞什麽春了。這春已不是我的了。”說完，感覺自己無力到虛脫，整個兒身子都向采綠壓了下去。
她忙扶了我坐下，大喊道：“采薇！采薇！”
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采薇的應聲，采綠又道：“你快過來了，小姐要回去了。快點！”
我心裏一片冰涼，腦子裏渾渾噩噩的，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了。隻是恍惚間看到采綠緊張的神情和一張一合的嘴，爾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屋子裏黑黝黝的，我見采綠斜靠在髹漆斜支平靠幾上。感覺嗓子燥得不行，輕咳了兩聲。采綠就醒了，忙起身，為我倒了茶水，遞過來說：“小姐，你醒啦！你都睡了三個時辰了，肚子餓了吧？我為你準備了你愛吃的四喜丸子還有幾樣小菜，奶湯核桃肉栗米粥也都在灶上溫著。”
我就這她遞過來的茶盞喝了，又躺下。
她幫我捂好被子，說：“小姐，我這就去幫你端進來吧！”
我止道：“別去了，夜裏風露重，我還不餓，你先下去睡吧明早我起來就好了！”
“小姐，不吃東西怎麽行？多少吃一點吧！你不知道，下午的時候，可把我們嚇壞了。但我又不敢去請夫人來。隻好扶你回來睡下了。再不醒，明早我們就要去請大夫了。”
“我沒事兒，許是下午在園子裏的時候，陽光辣了些！”我安慰她道。見她這樣的為我操心，心裏實在過不去，又說：“你快去睡吧，你要是生病了怎麽行？我身邊可是少不了你的！”
“小姐，奴婢這有什麽！您對奴婢姐妹這麽好，奴婢們無以為報，隻有盡心盡力服侍好小姐！小姐，你就好好愛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吧！”她伏在床邊哽咽道。
“別再囉嗦了，我自己清楚！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你去睡吧！”說完就閉了眼。
采綠見實在拗不過我，在床邊歎了頭氣，吹了燈，出去了。
等她關了門，我睜開眼，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又閉了眼，腦子裏全是今日他的話，還有他離開時的情形，淚水盈盈得溢了出來，一直落在枕上，浸了進去。
我起身點了盞燈，寫到：人身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收拾了，爾後又回到床上，在心裏歎道：“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倒是過得很是愜意！又勸道：萬事莫強求，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祝福他，那不是因為我看清，是我證明我愛過他！他沒有負我，因為他從來沒有允過我；他沒有欺我，因為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他沒有誤我，因為他從來沒有許過我……我一邊躺著淚一邊勸著自己，心裏隻覺得生生的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