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3）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抱住他的手也不自覺鬆開了。

他苦笑了一下：“你怕了？”

你怕了？他說。

怎麽會？且不說她自己也是一個半妖之體，就算她隻是個普通的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妖，她也不會害怕他的，因為他不僅是她的師父，更是她現在唯一愛的人。她隻是震驚，十年來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或許真的是迷戀蒙蔽了她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無比單純，褪盡柔媚隻剩下一片真誠：“哪怕你是那一木一草，慕陽愛的也隻是你，世上獨一無二的弦樂。”

他微微歎了一聲：“那又如何？在愛與恨之間你不是早已做出了抉擇，我又怎能縛住你飛翔的翅膀，那樣你隻會恨我一生一世，永遠得不到解脫。”

她的身子陡然一震，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的意思是他懷有與她同等的愛戀，那麽，此刻她是該歡喜還是悲哀，既然已經決定不再逗留，互吐出心聲隻會加深彼此的寂寞。這個如清風般的男子啊，總是那麽溫柔，溫柔的仿佛水中的明月，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這一次，也許她真的做錯了，為了不讓自己留下遺憾，卻將永恒的寂寞留給了他。都說妖的壽命可以延續千年，那麽以後的歲月中他會抱著一張琴獨自坐在水邊懷念著她吧，要多久他才會將她從他的記憶中永遠的刪除？

“慕陽……”他轉過身來，卻不由的一驚，生生頓住癡癡的盯著眼前的女子。

一顆晶瑩透亮的淚滴倏然從她的眼角滑落，滑過臉龐，以哀傷而美麗的弧線墜落在了他的指尖，溫熱的感覺立刻傳遍了全身。

這個曾在風雪中麵對著自己母親的死亡卻倔強的不肯掉一滴淚的女子，今日竟在他麵前毫無顧忌的落下淚來。他依稀還記得她

當初堅決而殘忍的話，她說，她的淚要用他們的血來換，那麽，今日她的淚，他該用什麽來償還？

他溫柔的撫上她清麗而消瘦的麵頰，聲音輕柔的能化開亙古難融的冰川：“不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既然選擇了你的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我們會有重見之日的，我保證，那時一切都不會變，鏡湖山也永遠不會變，我們都在這裏等你歸來，等你無憾的歸來。”

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條嵌著藍色寶石的手鏈，握起了她的右手輕輕的為她係上，每一個動作都極盡溫柔，仿佛要將他所有的愛戀與牽掛都刻入她的骨髓裏。

“雖然你已掌握如何控製人心，但畢竟世道險惡，這條手鏈名叫星墜，是為師送你的護身符，可在危險時互你周全。”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他又開始自稱為師了，她半斂清眸，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緒。

“你且附耳過來，為師將咒語說與你聽。”

他灼熱的氣息噴在了她的脖頸之間，令她忍不住一陣心神蕩漾，她忙定了定神，垂首，安靜的聽完他說的話。

“可記住了？”他離開她的耳邊，認真的望著她。

她點點頭：“徒兒記住了。”

離開的時候她不敢回頭，但依稀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緊鎖住她的背影。彼時，一輪落日正緩緩西沉，忽然就起了風，滿山的綠草搖曳，水麵亦是漣漪陣陣，碎了一湖光影，如雪的櫻花就那樣漫天的飄灑而下，似乎還帶上了那個男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就如同初見的那場雪，將一切淹沒在洪荒的記憶裏，再也容不得染上半點塵埃。

這一去何時再相見，隻有天知曉。

星墜，星墜……慕陽的手撫上了當日他親手為她係上的手鏈，初次戴上它時那種冰

涼的觸感還存在記憶中，如今它卻已經有了她的溫度。

那個人說：“星墜是上古神之靈石所製，靈石本有三顆，一顆在上古時期已經破碎，一顆修煉成了妖，第三顆便被他製成了這條手鏈。靈石蘊含巨大的能量，星墜更已經漸通人性，一旦它認定了你為它的主人，那麽就隻有你能驅動它所蘊含的能量。”

聽完他的話，她睜大眼睛怪異的盯著他，他輕咳一聲，微微側過頭去說：“為師不是那顆成妖的靈石。”

她微微鬆了口氣，要她接受師父的本體就是她手上的鏈子，她一時還真的難以調整過來。

慕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合上雙目，一切都已惘若雲煙了。不過，還好他已經承諾了她，當她歸去時，一切都一如當初。

歸去。她真的有歸去的一日麽？這是一條漫無止盡的路，承載著她所有的恨與不甘，甘願隕滅了自己，負了韶華。

忽然，有奇異的氣息浮在了空氣中，黑暗中仿佛有一雙眸子正緊緊盯著她。她的心一緊，趕忙坐了起來，手再次撫上了星墜，清喝一聲：“什麽人？”

銀鈴般的笑聲立刻回蕩在了整個房間，然後，所有熄滅了的燈在一瞬間全都自動亮了起來，一下子恍如白晝。她伸出手遮住眼睛，好一會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

麵前的少女微微笑著，纖細修長的手指糾纏在濃黑的發間，尖削的下巴，薄薄的唇，嫵媚的眉間漫開的是濃濃的邪氣。

“他們說的果然沒錯，慕陽姐姐真的是一個大美人呢！”說話間，她的手已朝慕陽伸了過來，慕陽向後挪了挪，躲開了她的觸碰，微微有些怔愣的看著她。

對於慕陽的閃躲，她似是頗為氣惱，跺了跺腳，嘟起嘴道：“慕陽姐姐果然是不記得阿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