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麽？”他的不可置信在一瞬間化為憤怒，揮手一掌將她擊出丈遠。傷口撕裂的火灼讓他打了個趔趄，殺氣盤踞了他的心。

“主上！”三俏姨衝進來阻止他再次動手，“主上，公主沒事，蒼蒼不過是騙你。”

蒼蒼撐起身體，殷紅的血絲從嘴角流出來。要不是重傷在身，他這一掌已要了她的性命。

三俏姨怕他再一次動手，擋在蒼蒼麵前，抓住西樓的胳膊，哀求道：“主上，蒼蒼一時淘氣，求主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了她這一次。”

“騙我，一樣該死！”他冰冷狠絕的掌凝聚全身真氣。這一輩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騙。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股憤恨到底出自什麽原因，他也從沒想過要追究。

“主上！請饒了蒼蒼。”三俏姨再次磕頭請求。

蒼蒼按住三俏肩膀，朝她搖搖頭，一臉嘲諷地望向她的主子，她笑自己傻，可她又無法阻止自己犯傻。他從饑餓和寒冷中救了她，給她溫暖給她希望。

“嗬嗬。”她冷笑，對他的狠絕不屑一顧，“殺吧，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我的命。”說著將一對瀲灩的鳳眼一閉，抬起臉淩然赴死。

長大以後，她第一次用“你”來稱呼他。她淩亂的發絲不整的衣衫藏不住她不屑、驕傲的神情。

他驚覺，這個女人陪了他整整十載，不單單隻是他的手下。而他此刻在幹什麽？他差點要了她的性命。

猙獰的臉龐恢複平靜，愧疚爬上他冰冷的心，他收攏雙手去扶蒼蒼，蒼蒼本能地往後退了退。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如兄妹。“我這是怎麽了？居然為了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對蒼蒼下此重手！”

西樓哀歎一聲收回手，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裏漸行漸遠，最後變作滄海一粟，沉浮消弭。可他總要奮不顧身地往前衝，就算麵前是刀山火海萬劫不複。

“將公主善帶到密室來。”他輕輕囑咐一句，不顧傷口未愈出門朝密室去了。

三俏姨扶起蒼蒼，“你這又是何苦？”

語氣中飽含著無奈和心疼。

蒼蒼看著西樓的背影，嘴角一撇，露出笑來。他到底還是不忍心殺她。她看著他走出屋子，向小道上緩緩走著，這條路在她眼裏漸漸放大，成了一段黑暗的胡同。弱小的她跌坐在硬冷的胡同裏，手上緊緊抓著一塊滿是血漬的大石頭。麵前的瘋狗剛才還呲牙咧嘴地叫得凶狠，現在卻奄奄一息地躺在泥地裏，張著嘴，舌頭耷拉在外麵，半邊臉已經砸爛，一隻血紅的眼珠子凸出來，慘不忍睹。

她不過是撿起從它嘴裏掉落的半個雞腿，它便窮凶極惡地追趕著她近半條街，一直到這個黑暗不通人氣的死巷子。

“人居然活得比狗都下-賤!”她抬頭，一個著白色長袍的少年蹲在屋簷上，腰間垂下一枚玉佩，恍惚是蝴蝶。

冰冷的月光籠罩下，烏黑的頭發幽幽地發著清輝。他戲謔地朝她一挑眉，縱身跳了下來，輕巧地落在她麵前。

他看了眼地下的畜生還在喘息，嫌惡地搖搖頭。

“你叫什麽名字？”

她起身，緊緊握著那塊石頭，警惕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

他笑了笑，彎彎的眉眼甚是溫暖。“原來你跟我以前一樣。”他拿起腰間的白玉蝶，養父送他的玉蝶上有這樣兩句話：縱使白發生，蒼蒼莫相離。“你以後就叫蒼蒼吧。”說著便對她一笑，轉身顧自朝著巷口走去。

她茫然地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突然扔了石頭快步跟上去，兩個小身影在夜色裏，一前一後，靜悄悄地消失不見。

思緒拉回到現在，蒼蒼回身對三俏姨笑道：“我沒事。你把公主善帶到密室去。”說著又補充一句道：“主上身上有傷，你小心一點。”

三俏姨聞言半天沒有答話，等反應過來，蒼蒼已經顧自蹣跚離去，一抹紅影在夕陽下顯得淒絕蒼涼。三俏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密室內，壁上點著油燈，潮濕而陰森。公主走了進去，看見空蕩蕩的室內隻有西樓一個人坐在燈下，公主一見，心裏莫名一緊。

他臉色蒼白，眼神犀利。手裏握著一塊金屬板。見她進來，起身一甩手，那金屬板脫手，嵌進對麵牆上的一個凹槽裏，那凹槽與板吻合，牆麵突然轉動起來。另一麵轉動過來，卻有一個人四仰八叉地被釘在牆上，四肢俱是血肉模糊。公主見他一張肥膩的臉，口內被塞了破布，銅鈴大的眼珠子一見了她，便嗚嗚地掙紮叫喚。這張臉化成灰，她也忘不了，正是臨陣倒戈的北燕關總兵夏國海。她見那血肉模糊的四肢，一陣惡心，撇過臉卻看西樓正意猶未盡地盯著她。

他走過來，將一柄長劍塞到她手裏。她握著光滑的劍柄，抬頭見他玩世不恭得近乎嘲笑的神色，心裏發狠，可手卻直發抖。夏國海瞪著眼珠子，驚恐地晃著腦袋“嗚嗚”地叫喚求饒。

西樓從背後環住她，握住她舉劍的手，輕輕地在她耳邊道：“我幫你。”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被西樓一掌握住，心才稍微定了些。眼前這個醜陋扭曲的男人，她不止一次想象著將他碎屍萬段。

“不要怕。殺了他。”西樓抬高她的手，她一閉眼，心跳個不停，忽然狠下心使出渾身的勁一劍劈了下去。

她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快要炸開，由於西樓的借力，下手雖快，但還是能感覺到劍刃與頭蓋骨的摩擦。那與筷子插進肉裏的手感又完全不一樣了。她隻覺得體內的血沸騰起來。

再睜眼看時，血濺白牆。夏國海半個腦殼竟被劈去了，頓時腦漿迸裂，血流如注，半邊臉上一隻眼珠子凸了出來，像條死魚。

她看得觸目驚心，身體虛脫地往後一倒，貼近了寬厚的胸膛裏，這才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西樓一顫，不顧傷口的疼痛，輕輕擁她入懷。在她耳邊曖昧地笑：“好身手。你以後就叫不恨，你的仇人不止夏國海。我會教你武功，幫你把仇人一個一個全部殺光。”

望著腳下流淌的血河，她內心的恐懼轉為複仇後的興奮。是的，我要報仇，下半生，我將為複仇而活著。晶亮的眸子開始變得冰冷。西樓在她身後笑得一臉詭異而滿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