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鳳凰涅磐待重生
“善兒!”崔城滿頭大汗地醒來。
“崔城將軍,你怎麽了?” 期期捏著帕子緊張地問。
他一看周圍,卻是自己將軍府的臥室,這才安下心來,卻覺得腦門發脹。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起方才的夢,依舊心有餘悸。
期期把帕子遞給他,心裏一陣難過。崔城又喝醉了,又哭又笑,她不放心,一直在將軍府陪著他。
“崔城將軍剛才做噩夢了嗎?”
崔城將臉捂在帕子裏沒有回答。又夢見善兒了,她渾身是血地站在梨樹下,叫他救她。他跑過去,可是她又不見了。他大聲地喊她,卻隻聽見她的哭聲,一遍一遍地叫著城哥哥,救救我!可是他卻看不見她,不知道她在哪裏。他好著急,瘋狂地四處找,就是找不到。聽的見她叫救命,卻沒辦法救她,這種痛苦叫他無法承受。
他驚叫著醒來才發現是場噩夢,可感覺卻又那樣真實。
“善兒……”
他的肩膀微微顫動,期期知道他哭了,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好默默地守在他身邊。
“崔城將軍,別難過了。公主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她聲音哽咽地道,心裏也是一陣陣難過。
崔城擦幹臉,將帕子還給期期,問道:“我睡了多久?”
期期道:“崔城將軍睡了一天一夜了。”
崔城聞言,一下子抓住期期叫道:“那公主呢?”
“公主已經落葬了。”
“這麽快?”崔城吃驚,他都沒有親自送她最後一程。
“司馬大人下令,昨日一早便將國君一家葬在西山了。”
崔城頹喪地放開手,喃喃自語道:“善兒,我盡然連你最後一麵也沒見到。”說著起床吩咐期期準備紙鉑。
國君的墓碑十分簡陋,崔江天怕夜長夢多,接受東去的提議及早將三人下葬。墓山的泥土還是新的。
“善兒……”崔城顫抖著雙手撫摸著墓碑上刻著的字——南國公主善之墓。
期期將平時公主最喜歡吃的幾樣點心擺好。崔城拿起供台上的梨子咬了一口,可是喉嚨口一陣苦澀難咽,眼淚悄無聲息地劃過臉頰。
“崔城將軍。”期期擔憂地望著他。
崔城苦笑著搖搖頭,道:“期期,我沒事。沒有失去過不會知道什麽叫做痛,等到感覺到痛了,已經來不及了。”
“我知道。”期期卻低聲回答了一句,“崔城將軍的心情我明白,可是這個世界的事一旦發生了就沒有退路。崔城將軍要振作起來,公主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頹廢的樣子。如今,司馬大人稱帝是遲早的事,崔城將軍
要學會接受這個事實。”
崔城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期期神情有些無奈,微微笑了笑,問道:“崔城將軍有什麽打算?”
崔城歎了口氣,沉默半晌回答道:“你說得對,父親稱帝勢在必行。我打算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離開?”期期吃驚道,“可是司馬大人就你一個兒子,將來稱帝勢必立你為太子,他會讓你離開嗎?”
崔城苦笑著搖搖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起身望著公主的墓碑呆呆地站立了片刻,隨即轉身而去。期期望著他的背影,喃喃地喚了一聲:崔城將軍。
崔江天迫不及待要登基稱帝,改朝換代百廢待興,皇城一片新氣象。
紅河岸上,喧鬧的離愁居後,一個小小的院落就與前朝一樣,似乎被世人遺忘了,與世隔絕。
又是極為深沉的一夜,公主不知道自己就這麽躺了幾天了。每次睡過去都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過來。可是睜開眼依舊是冷冰冰的屋子。桌椅橫倒,茶壺茶杯和燭台砸在地上,狼藉一片,沒有人來收拾。桌子上的飯菜已經冷了,蒼蒼和三俏姨來過一回,她們說了什麽她一點印象也沒有。隻呆呆地望著地上砸破的茶杯發呆,忽然她迅速起身,踉蹌著翻身下床,撿起一塊破瓷碎片就往手腕處割去。鋒利的瓷鋒割進皮肉裏,火灼的疼,鮮血流了出來,順著手腕流進手窩裏,滴在地上,她忽然覺得很暢快。
“你幹什麽?”門口有人厲聲一喝,一撇紅影飄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公主一下子扯開,叫道:“不用你管!我活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門口卻又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公主抬頭看去,白色的光裏一抹黑影立在門口,他一張臉背對著屋外的亮光,看不清表情。
“你是誰?”
“湛西樓。”男子簡單地回答一聲走進屋子裏來,蹲下身目光深邃地望著她,“你真想死嗎?”
公主轉過頭沒有回答。
男子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了公主的脖子,叫道:“你果真想死!你大仇未報就這麽死了你甘心嗎?”
報仇?她從來沒想到這個詞,她一無所有,報的了仇嗎?她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搖頭。忽然感覺麵前的男子渾身充滿戾氣。
“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男子望著公主無助的模樣,手裏的力道越來越大,公主漸漸不能呼吸,隻感覺渾身的經脈都糾結在一起,腦門脹的快炸開了。她本能地用最後一點意識去抓住男子的手腕,手剛碰到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公主,公主,醒醒……”
“善兒,醒醒……”
她以為自己是死了,但這一聲聲虛幻飄渺的呼喚又讓她蘇醒過來。
她睜開眼,國後西照慈眉善目溫和地對她笑著。
“善兒,母親做的一切隻為了你能夠幸福。”
“母後!”她含淚叫她,滿心的委屈想要對她訴說。西照卻不顧女兒的呼喚,轉過身去,手上卻突然多了三尺白綾。她手往上輕輕一拋,白綾懸於梁上。她抓住白綾依舊對女兒笑:“善兒,母親隻希望你幸福。”
“母後!不要丟下善兒!”她的身體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母親將凳子一踢,一襲白衣束於梁上。那屋梁移形換影,幻化成林中那棵梨樹,梨花開得一片血紅。
“母親!”
樹上白衣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出天外,消失在無垠的迷霧裏。耳邊陡然想起特鼓錚錚,振聾發聵。踏馬喊殺聲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綽綽的火影舞在窗紙上。
“公主!公主!叛軍殺進宮裏來啦!”
高遷倉惶地推門進來,一支利剪當空而入,穿透了他的後心,沾著血的箭頭露在淡藍的稠衣外,觸目驚心。
“阿翁!”
“公主!救我——”他倒在地上,伸長了手朝她發出最後的呼喊。
“阿翁,阿翁!”她掙脫開無形的枷鎖,衝到麵前,高遷的身影瀟然不見。地上剩下一灘血跡。
“善兒,過來。”她回頭看見父親高高坐在龍椅之上,她急忙跑過去,父親將她抱起來,心疼地朝她笑。“善兒,長大為王可好?”
她這才發現自己儼然是七歲時的模樣,她於膝坐於龍椅之上俯視群臣,當著文武百官她父親問她:“善兒,長大為王可好?”
“不。”她嘟著嘴滿臉不屑,小手朝堂下一指,“長大我要嫁給城哥哥,做他的妻子。”
滿朝文武嘩然大笑,他坐在他威武的父親身邊,喜不露形。而他父親寵辱不驚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得意,那絲得意漸漸便得猙獰,忽然長劍揮出,直直地朝大殿上來,她驚叫一聲躲在父親懷裏。
驀然轉醒,天色昏沉,已近辰時。風沙沙地打在窗上,像極了夢裏的馬蹄。
“你醒了?”身邊有男子低低的一聲問話。她猛起身看,他就站在床前,雙手背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不是死了嗎?”公主茫然四顧,依舊是在小屋裏,地上已經打掃幹淨,桌子上放著新的茶壺茶杯和燭台,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善兒知道過去所有的美好都被悄悄地消融在這一片平靜裏了。
西樓邪魅地一扯嘴角,道:“過去的公主善確實是死了。你現在是以一個複仇者的身份而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