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實為霸道

知木惠試圖想打破她弄成的尷尬局麵,將目標立刻轉向一旁一臉訕笑的婺妃月,想借此轉移大家注意力。

之前她得知笙簫並不在聿哥哥身邊伺候,心想他肯定是有事一個人在房間裏麵。她一回到家中,先按照禮節到二娘和她哥哥那裏報了安,緊接著就到這裏來了。她在門外躊躇進去的開場白要說什麽時,就聽到裏麵傳來輕穩的腳步聲,於是轉眼心生一計,準備裝作沒站穩然後等著聿哥哥扶住。可是,她沒想到……

想到是眼前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醜八怪壞了她的事,而且還害她出醜,知木惠就不由惱羞成怒。礙於聿宣在場所以也不好不顧形象完全發作,隻得強壓住自己想摑一巴掌婺妃月的衝動,剛抬起的手也放了下來。

她美目朝一臉無辜狀的妃月狠狠一瞪,轉過頭,語氣瞬時柔下了幾分向聿宣問道,“聿哥哥,這個是你新找來的丫鬟嗎?怎麽那麽沒禮貌!”後麵半句語氣又明顯加重,顯然是對妃月說的。

妃月身穿掛滿土灰的深藍及膝布裙站在那裏,跟一身亮紅束腰錦裙的知木惠一對比,確實一看便分上下,被認作是丫鬟也不足為奇。

“我可不是他的丫鬟。”妃月輕瞟了一眼知木惠,語氣飄然,似是不屑。

“主子說話你插什麽嘴?”知木惠高抬下巴,聲音刁蠻又無禮,轉而她又跑到聿宣身邊,蔥指對妃月一指,口氣嗲中帶著少許嗔怪,“聿哥哥,你是怎麽管教這個丫鬟的啊?我要她跟我道歉!”

婺妃月自個也是個稱得上橫行霸道的人了,又怎麽會容忍有人踩在她頭上?可她的霸道卻不像那些如同知木惠一般的大小姐們那樣,隻有純粹的蠻橫嬌縱。

妃月眼珠一轉,眉眼一彎,笑得甜美狡黠。雖然她的臉被蒙上了煙灰,五官看不透徹,但卻也無法掩住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中耀出的光輝。

看到她如此笑的人,那可要留個心眼了,因為絕無好事。

可不?隻見她提走到聿宣另一側,竟然挽起聿宣的胳膊往她這邊一拉,學知木惠的口吻,聲音柔軟又嬌媚,“宣哥哥,你剛說我副模樣會嚇到客人,可結果我卻被人家嚇到了呐。”

妃月嬌聲說話的感覺,像是被賦予了天然的嬌魅,讓人不由自主恍神被牽著走。這都教人不經懷疑,擁有這圓滑清甜的音色,這婉轉輕柔的語調怎麽會是個其貌不揚的丫頭?

知木惠看到妃月拉住安坐著的聿宣,原本想要出聲斥責,可當“宣哥哥”這三個字從婺妃月口中喚出時,她姣好的麵容瞬間一滯。

她到底很聿宣什麽關係,叫他“宣哥哥”?他允許她那麽叫他的?

知木惠睜大眼睛巴巴地望向聿宣,等他聽聞後的反應。一種期待在心中迅速騰起,她攥緊了自己袖子,聿哥哥會像當年一樣吧?

“宣哥哥?”聿宣那雙不經意一瞥便就會被吸入的眸子鎖住了妃月,語氣叫人聽不出是嘲弄還是試探。

知木惠懸著的心頓時落下,臉上開始浮現起得意的笑容,原來這醜八怪是第一次那麽叫他,而且看樣子聿哥哥也不喜歡她這般叫他。

知木惠就等著婺妃月被聿宣回

絕後來羞辱她一番了,可還沒等她嘴邊的笑完全咧開,聿宣接下來的話就像是一股寒泉般,將她的笑給徹底凍住了。

“色兒這時候倒把我當大哥看了?”聿宣輕笑,墨黑的瞳仁內有一抹異樣轉瞬即逝,沒有人捕捉到。

在婺妃月聽來聿宣像是在說,你在有麻煩的時候倒知道要來把攤子丟給我了。

妃月隻是嘟了嘟嘴沒有回答,用眼神示意聿宣說下去。要解決現在她們倆的僵局,重點是在下文。

似是長輩在諄諄教導般,聿宣溫和開口,“色兒,這是你不對。在我這邊幫忙,你的言行舉止皆是代表了我。像你這樣衣貌不整,待客又不周到,人家到那麽久都不上茶。實在有失待客之道,你理應道歉。”

知木惠沒有因為聿宣順著她的意讓婺妃月道歉而感到高興,反倒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她踉蹌地後退一步,先前的理直氣壯已不在。維護著尷尬失落之餘的小姐麵子,知木惠不甘地打斷道,“不用了!”她的目光像針般紮向被聿宣說得滿臉委屈的妃月,接著又道,“是我不對,冒昧來訪。我這就回去!”

“誒,別走啊,我還沒道歉呢!”妃月望著知木惠帶她丫鬟憤憤離開的背影,還不忘火上澆油一句。

知木惠一走,房裏就清靜了下來。

見那紅影消失在視野之後,婺妃月幹脆地甩開之前緊勾著的狐狸胳膊,不住地搖頭歎息,“哎,你看你都把人家氣走了,怎麽就不留住人家啊。真是無情。”

聿宣悠閑地抬手拿起紫砂壺在自己的杯中添了口香茶,笑道,“不應該是你氣走她的麽?”

“得了吧。”妃月雙手交叉捧於胸口斜睨聿宣,揭穿道,“明明就是你左一個‘客’,右一個‘客’的,還擺出那麽疏遠的樣子,人家心裏難受才走的。好歹,人家還是這山莊的主人之一吧?”語畢,她還若有所思地歪著腦袋想了想以後,笑道,“不過,這倒蠻像你的。”

聿宣抬眼,曲線優美的嘴角似笑非笑,不願在與他沒興趣的話題上再作糾纏。

隻是聽到“這倒蠻像你的”時,他眉角一動。

聿宣掀起茶蓋吹了口氣,然後小抿一口,淡淡出聲,“那三個字不適合你叫。”

嗯?婺妃月不解地想了片刻,了然一笑,“我也沒打算以後那麽叫你啊。”

“宣哥哥”隻是她為了學知木惠而信手捏來隨意一喚的。

妃月轉眼想想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這隻妖狐剛剛跟他說話的語調雖然都跟平時一樣,但她聽出來裏麵似乎摻雜了點別的什麽。

為了證實那是不是她的錯覺,婺妃月笑得賊賊的,繼續調侃道,“被我那麽一喚,你是不是想到了喚這三個字的專屬者?”瞧了眼聿宣的神色,妃月又道,“放心放心,我以後保證不叫!不過,真想知道是哪位佳人有幸被聿宣公子瞧上了呐。難道是……”在我離開的一年裏認識的?妃月注意到了自己差點情不自禁地說漏嘴,立刻收住。

這聽似不經意的調侃,卻一字一字地敲在了表麵上始終從容淡定的聿宣心上。隻是他更留心的是婺妃月的欲言又止。

哪怕他不戳穿,她也開始自己露出破綻了。

妃月看到聿宣沒有回答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以為他是默認了,於是挑眉壞笑,得意道,“被我猜中了吧?”

“看來色兒對我的私人情感方麵很感興趣呢。要不這樣,我聘請你當我的‘貼身’侍女,那樣你就好了解我更多了。”聿宣玩味地瞥向妃月,一雙狹長明亮的眼睛恍似會勾人。

“你說真的?”妃月聞後,眼中的笑意消散了,彎彎的嘴角也收攏了,語氣異常認真。

聿宣看到妃月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表情,心下一愣,麵上微微眯了眯眼。

如果換做他人看到永遠一副嬉皮笑臉,漫不經心模樣的婺妃月,毫無征兆地變得嚴肅深沉,不被嚇到才怪。可見這聿宣公子已經到一種“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的境界了,至少,在麵上可以至此。

平靜地和聿宣對視了幾秒後,妃月移開視線,那深沉的表情在一點點地裂開,裂開,最後徹底不見。

妃月不高興地瞥了瞥嘴,不透露著不滿,“真沒勁,你就不能做出一點訝異的表情麽?”語畢,眼中的笑意猶如春日複蘇的嫩芽般,一顆顆地冒了出來,頓時又重新盛滿那雙眸之中。

聿宣鎖住婺妃月的黑瞳深了深,嘴角勾勒出的笑漸漸變的意味深長,他盯住妃月的眼睛輕輕開口道,“突然發覺,你竟很像六年前我結識的一位‘故人’啊。”

這句話像是隨口的一聲內心感歎,但又像是陣微風輕拂過妃月,在她眼中泛起了一層漣漪,最後歸於平靜。

哪怕再細小的變化,也被聿宣看了去。

“可別告訴我你說的這‘故人’就是那位佳人啊。”妃月裝傻玩笑道。

“哎。”聿宣長歎一聲,眉宇之中竟透出了些許無奈,悠遊在嘴邊的笑,似譏非譏。

欣長挺拔的身影站了起來,他慢慢靠近妃月,深邃的黑瞳將妃月整個給牢牢罩住,不放過她神情一絲一毫的變化。

淡而知味的曦檀香糅雜著一絲一縷詭異的氣息散在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婺妃月看著聿宣靠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臉上雖然還是淺笑吟吟,可呼吸已經隱隱有些不平穩了。

聿宣在與妃月還有一步之遙時駐了足,凝視著妃月清澈閃動的眼眸,緩緩開口,“那‘故人’的確是位佳人,可惜她在一年前就拋下我這個‘故人’不見了蹤影。”語氣中恍似帶著哀怨,聲音卻十分清朗。

妃月平靜地聽著,與聿宣對視的眼睛沒有躲閃,分毫不願給他看出任何她在暗暗緊張的破綻。

俊眉一挑,無奈之色在他眉目之間加深,甚至稍顯出了苦惱,嘴角卻還是抑製不住的抬起。

她果真還是老樣子啊。

一些無關她痛癢或者她不想揭穿的事情,如果沒有人去刻意點破,恐怕她一直裝傻然後一輩子都會跟你繞下去。

所以,他決定還是他先開口吧。

猶如美玉雕琢而成的臉慢慢湊近妃月的小花臉,不等她開口繞開話題,聿宣便幽幽開口:

“你說她絕不絕情呢——姬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