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替身
溫柔的容顏靜靜的望著我，清澈裏的眼眸裏沒有任何雜質，仿佛時間最純淨的白雪一般，雪白無暇。
我微微頜首，露出難得的笑容，“環夫人，你來了。”
沒有了初見時候的震驚，慌亂，此刻我心裏更多的或許是苦澀吧，被命運捉弄的女子是不是都像我們一樣，如紫宸，如我。
環夫人沒有答話，輕輕的靠著石凳緩緩坐下，臃腫的身子讓她此刻的行動看上去有些不便，我想要伸手扶她，可是在伸出手的一瞬間已經有另一雙厚實有勁的手將她緩緩扶住。
環夫人雖然依舊沒有說話，可是臉上羞澀的粉紅卻暴露了此刻她內心的雀躍。
“身子有孕，就不要到處走了。”責備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不舍的寵溺，淡淡的柔情毫不客氣的傳入我的耳中，我淡淡的望著眼前恩愛的兩人，靜默無語。
“老爺，我沒事，屋子裏悶，我想出來透透氣，正巧看見青青姐在這裏便想著過來說會話。”柔情如水的目光羞答答的注視著曹操，曹操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梢，邪魅的眼神卻微微像我瞥來。
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慌亂，我握緊手，細長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錐心的疼才讓我稍稍穩住心神。
那日，他帶著環夫人出現在我麵前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我清楚的記得那日她帶給我的震驚，一樣的眼，一樣的眉，身子連那走路的身形也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一輩子都不會相信世上竟會有與我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我震驚的望著她，可是她眼裏卻沒有絲毫震驚，反而流露著濃濃的哀傷，那一刻我確定她是知道我的。
我不知道曹操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可是第二天，他多了一位環夫人，踏入我房裏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他把我忘記也許也是好的，隻是，嗜血如他，傲慢如他，會輕易放過我嗎？會因為一個與我相像的人而放過我嗎？
“你在想什麽？”溫熱的氣息在耳旁縈繞，我慌忙回神，卻發現他已經狠狠逼近我，讓我無路可退。
我淡淡垂下眼簾，盡量避開他灼熱的眼神，“我在想環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曹操對我的答案顯然很不滿意，不過卻也不再鉗製著我，慵懶的退回環夫人的身旁，將一隻手輕輕放在那凸起的腹部來回摩擦著。
“是男子。”他肯定的說道。環夫人臉上的光芒越加的柔和，笑容也越來越燦爛。
我微微一笑，不再答話，“碧珠，我們回去吧。”
碧珠站在身後諾諾的答道，畏懼的看了一眼曹操便快步跑上前來追上了我。
“姑娘，大人會生氣的。”碧珠有些後怕的望著我，眼睛還不時的瞄著那依然坐在亭中的一對佳人。
究竟環夫人是替身，還是我是替身，此刻我已經不知道了。我本來就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或許是我搶了她的容貌，那這也是她本該得的幸福，無論多少，她都有權利得到，而我，永遠隻能做一個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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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後，曹操溫柔的雙眸忽然變得冷凝，聲音也不複剛才的柔情寵溺，隻餘下冰冷的溫度，“回去吧。”
環夫人有些不甘的望著曹操，剛才聚起的幸福頃刻間轟然倒塌，其實她早就知道對不對，從他救了她時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她永遠隻是一個影子，一個女人的影子。
那日她親眼看見那個住在他心裏的女子時，心裏卻是止不住的哀傷。
“我陪陪你。”即使是替身，她也仍然想要爭取。
曹操冷凝的眼神忽然有些不耐，“我不希望再說第二次。”
那是危險的訊號，在他身邊這麽久，她也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環夫人緩緩站起身來，正欲離開，忽然手腕上多出了一道強橫的拉力。
環夫人心下一喜，正欲轉過身來，卻被下一句話狠狠打入深淵。
“以後沒我的吩咐，不許去找青青。”
那一刻，她的天似乎都塌了，他最終還是顧及那個女子的感受，她在他的心裏永遠都隻是一顆棋子。
他希望她傷心，所以把她帶進府刺激她，可是他卻又怕這張一模一樣的臉成為那個女子心裏的刺，所以不許她找她。
原來，從頭至尾，她什麽都不是。
她跌跌撞撞跑回房間，淚水濕了眼眶，濕了臉龐，濕了心。
僅僅希望那顆心能留出一丁點她的位置，難道這也是奢求嗎？痛，無盡的疼痛襲上大腦，一個踉蹌，環夫人直直的摔倒在地，甚至還來不及痛呼出聲，蜿蜒的紅色順著大腿流下，一旁的侍女驚恐的大叫著，驚醒了樹上的麻雀。
一時間，府裏亂成了一片。
我趕到環夫人住的地方時，所有人都聚在那裏了。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麵像跗骨之蟻一樣啃食著我的身體，我站在房門口渾身顫抖著，“不要，不要。”我低喃著，心裏一陣陣絞痛，讓我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蘇妹妹？”丁夫人有些疑惑的望著我，隨即，整個房間的焦點都集中
在了我身上。
我壓下心裏恐懼的顫抖，走進房間，“丁夫人。”我禮貌的叫了她一聲，但聲音裏的顫抖卻無法掩飾住。
“你身子本來就不怎麽好，怎麽能來這裏呢，讓碧珠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丁夫人善解人意的望著我，眼裏盡是擔憂。
我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我沒事，我等環夫人。”
丁夫人見我倔強的站在那裏不肯走，也不再說什麽。
房間裏來來回回跑著許多人，端著熱水進去，端著血水出來。望著那一盆盆血水和裏屋傳來的叫聲，我的心糾到了一起。
忽然，一雙厚實的手緊緊握住我顫抖的雙手，我下意識朝身旁望去，卻望進一雙深邃的墨黑中。
我竟然一直沒發現他竟然在我身旁。
“沒事的。”他輕聲說道，握住我的手又緊了緊。
沒事的，會沒事嗎？那日，紫宸也是如此，一盆盆的熱水變成了一盆盆的血水，然後她就這麽離開我了，帶著她腹中的孩子離開了。
不要，我不要悲劇重演，我不要環夫人像紫宸那樣離開。
“又不是你難產，你哭什麽啊？”有些厭惡的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依舊那麽刺耳。
我猛然一驚，才發現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隻是長得像而已，又不是姐妹。”杜夫人鄙夷的望著我，濃濃的胭脂味似乎都能從她冷哼一聲的氣息中傳過來。
我心裏驀然一痛，紫宸無助蒼白的臉又出現在我麵前，“青青姐，幫我好好照顧公瑾。”
最後的遺願，最後的請求我都沒有做到，紫宸，你能原諒我嗎？
淚蜂擁而下，我原本以為在這裏，我是不會流淚的，可是原來隻要觸碰到那些深入骨髓的傷，我還是會痛，還是會流淚的。
“閉嘴，滾出去。”壓抑的低吼聲讓整個嘈雜的場麵忽然安靜下來。
杜夫人有些呆愣的望著曹操，不過說了幾句話，他便這樣對待他們數年的情分。
杜夫人忽然低低的笑開來，她早就知道的，沒有人比得上她，就連環夫人也一樣。
冷眼望了一眼被曹操護在懷中的女子，杜夫人頭也不會的踏出門去。
丁夫人望著這措手不及的場麵，有些呆愣，不過畢竟是正室，看著這忽然停下來的場麵，她忽然大喝一聲，“還不快送熱水進去。”
端著熱水的侍女連連點頭，飛快的跑進內屋。
裏麵又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每一聲都打在屋外的人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