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周瑜趕回來的時候，紫宸已經下葬了。

天灰蒙蒙的，落下不大不小的雨滴。我遠遠的站著，雨水順著我的臉龐流下，看見周瑜抱著冰冷的石碑一動不動。我甚至連向前一步的勇氣也沒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紫宸，我甚至沒有臉再去見周瑜了。

諸葛亮溫柔的抱著我，可是我渾身依然顫抖得嚇人，那時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冷意，無論流下多少淚，終究換不回那一個鮮活美麗的女子。

十天，每日我都未周瑜熬好湯，可是，每次都被原封不動退還回來。看到諸葛亮將那些湯慢慢喝下去，我卻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他恨我，恨我沒照顧好紫宸。”我撲在諸葛的懷裏，翻來覆去，卻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話。這一句話像一個噩夢久久環繞著我，不僅他恨我。連我自己也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諸葛亮溫柔的撫摸著我的後背，“不關你的事，真的不關你的事，不要太自責。”

可是，我如何能原諒自己。

十一日，我跪在周瑜的房門前，我不希望奢求他的原諒，哪怕他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也好過這樣自己每日呆在房間裏壓抑著。

周瑜拉開房門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沒有了溫文儒雅，沒有了沉著冷靜，仿佛一隻受了傷的獅子一般，孤獨的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公瑾。”我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沙啞，淚忍不住滑過臉龐。

周瑜就那樣看著我，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這樣默然的眼神讓我心如刀絞。

心裏咀嚼過無數的詞語句子，可是最終動了動嘴唇，吐出的依然隻有那簡短痛心的三個字，“對不起。”

周瑜望著我，眼底閃過一絲痛苦，那是心底最深處的哀慟，每一次湧現，都讓身邊的人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他的絕望悲傷。

半響，他終於緩緩開口，暗啞的聲音聽上去仿佛經曆了千百年的傷痛一般，“你起來吧。”

我卻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仍然直直的跪著，淚蜂擁而出，我哭喊著，“公瑾，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都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紫宸。”

站在台階上的男子渾身一顫，眼底的哀慟毫無保留的浮現出來。他隱忍的低吼道，“不要再說了。”

可是我的情緒卻如同拉開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我跪著像他爬過去，拉著他的衣角，大聲哭道，“我答應你照顧好紫宸，我答應你，可是我卻沒有照顧好她，我沒用，我真沒用。”我伸出手狠狠拍打著自己的臉龐，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清晰的紅印在臉上漸漸腫起，可是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我的疼，哪比得上紫宸的萬分之一，我的痛，又哪比得上公瑾的萬分之一。

“不要打了。”低沉訝異的聲音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我卻仿若未聞，雙手依然沒有停止。

“不要再打了。”終於，公瑾吼出聲來，那低

低的吼聲仿佛山頂上長嘯的野狼一般，伴隨著痛和不甘。

我停止了拍打，跌倒在地，隻留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沒照顧好她，我不該丟下她一個人出去，我不該離開她，我沒用，沒用的人是我。”

周瑜低低的說著，聲音越來越顫抖，直到最後，竟變成了哽咽的哭腔。我找不出安慰的句子，也隻得坐在地上陪著他哭。

紫宸，你怎麽舍得丟下那麽多愛你的人呢？

那日後，周瑜對我沒有那麽冷淡，送出去的湯也沒有被打回來，隻是見麵仍沒有幾句話，府裏的情緒一時間淒淒艾艾，就連路上碰見，也沒有幾句話可聊。

我坐在梳妝台前，靜靜的盯著銅鏡中那麽模糊的自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終究是抵不過曆史的，枉自自己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打敗曆史，尋找幸福，可是竟連累了那麽一個絕色佳人，連累了那麽一個翩翩公子。

想著想著，我竟然失聲笑出來，眼底卻是化不開的哀慟。

我仔細的盯著手腕上那抹翠綠，苦澀的笑著，“諸葛，我不是你命定的妻，我不敢違背曆史了，怎麽辦？”

如果因為我的肆意妄為再連累到無辜的人，我一定不會心安，也一定不會幸福。

抬頭望著窗外純黑的天空，眼底卻一片清明。

對不起，紫宸。

對不起，公瑾。

對不起，諸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