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開雲寺。
鬱鬱蔥蔥的樹林掩映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廟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將披散的長發紮起，露出嬌小的臉龐，寺院是一個最能讓我安心的地方，我覺得我的靈魂急切需要一個存放的地方。
虔誠地上香，跪拜，將心裏紛亂的思緒拋開，告訴自己要冷靜，但是腦海裏卻閃過一幅幅畫麵，父親在街邊擺小攤的畫麵，那些讓我備受煎熬的畫麵。
我的預感沒錯，我的夢總是會預示著一些什麽事。
當我頂著日頭找到父親的時候，看見母親靠在椅背上傻傻地朝著過往的路人笑，父親則在旁邊邊照看母親邊賣那些獲利微薄的首飾，耐心地向那些挑挑揀揀的顧客介紹。
“大叔，你怎麽能這麽不實誠呢？這鏈子質量這麽不好，你還賣這麽多錢？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欺騙！”
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很難纏的年輕女孩蠻恨不講理得朝著父親喊，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染著一頭張揚的紅發，戴著超大圈的耀眼的耳環，還紮了鼻釘，眼睛化的跟國寶有的一拚，樣子叼叼的，一看就一小太妹，身邊還有一跟班，估計是來壯膽的。
周圍人一看有好戲看，立刻就圍了上來，對著父親指指點點。那女孩看人多，氣焰立刻就高了起來，將手裏的鏈子一往小攤上摔，“你給我退錢，不帶這麽坑人的！”
我那個平時偶爾下下棋喝喝茶的父親哪裏見過這種場麵，隻好忙不迭地彎腰賠笑臉，接過鏈子的時候還想要爭辯一兩句，但卻被女孩處於發育期的高分貝嗓音一震，立刻俯身掏錢給那個女孩，想要息事寧人。
“這樣就行了嗎？”那女孩估計沒見過爸爸這麽好欺負的人，得寸進尺，立刻扯著脖子給父親看，“你看看，這裏是過敏的痕跡，質量這麽不好的便宜貨你也敢拿出來騙人？你得賠我醫療費，怎麽地我也得去醫院看看。”
父親明顯愣了，沒見識過現在飛揚跋扈的最具個性的處於90後與00後夾縫中的新新一類。
我再也忍不住了，這明顯就是在欺負人，我衝出來從她手裏將錢奪過來，將那條鏈子重新塞在她手裏，這
一切隻不過在一秒鍾之間發生，“你是不是覺得你用幾十塊錢就可以買下一棟別墅？”女孩一愣一愣，估計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我咄咄逼人，不給女孩說話的機會，“如果不是，那你就是想用幾十塊錢買一條鑽石項鏈嘍？”
“不是，你.......”
“既然不是，那你來這兒吵吵個什麽勁兒？質量不好？便宜貨？”我步步緊逼，女孩步步後退，眼睛裏開始出現慌亂，剛才囂張的氣焰一掃而光，我揚揚手裏的二十元鈔票，“就是因為是便宜貨所以才能用二十元錢買到，如果你想要買‘不過敏’的高級貨請下次多帶點兒錢，姐姐知道鑽石城在哪裏，姐姐帶你去！”我故意將‘不過敏’三個字加重。
估計是被我的氣場嚇住了，那女孩左右瞅瞅，看見周圍人都對她指指點點，臉上掛不住了，身邊的小跟班一直緊緊揪著她的胳膊，眼神早就開始慌亂了。一看這情形我就知道我猜對了，這倆小女孩兒是第一次出來坑騙人。
我看時候差不多了，上前伏在她耳邊，“你該不會是欠網吧上網費了吧？要不然，就是偷拿家裏錢了，如果不是，就是.......不然，我跟你去你家確認......”
“算你走運！”
女孩兒終於熬不住了，罵罵咧咧得走了，周圍人群也搖搖頭自動散了。
我也是90後，隻不過是活在90後與80後夾縫之中的一類人，但是從小在子煦哥的保護下看慣了這些行為，所以我很清楚明白時下一些小孩的幼稚想法背後的深層原因。
“不離啊，謝謝你啊。”
爸爸回頭朝我笑，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我卻心酸不已，炎炎烈日下，父親額頭流下的汗水跟笑容狠狠得刺痛了我的心。母親揮舞著雙手嘴裏喊著川川，笑的像個孩子......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是因為我......
......
“施主可是有什麽鬱結於心之事嗎？”
一個宏厚蒼勁的聲音在腦後響起。
我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水，睜開微閉的雙眼，轉身，身後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出家
人，那雙睿智而又清亮的眼睛給我印象最深，一晃而過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了出家人眼裏的震驚。
我感覺像是找到了訴說的對象，好想把平時那些深藏在心裏的秘密都一股腦兒說出去。
“師傅，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我該怎麽做？”
思索再三，我問出了口，真的希望有人能明白我，能為我指點迷津。
在小攤前我問父親這樣一點一點賺錢能管什麽用，父親看了一眼母親笑著說，賺一點兒生活費，帶你阿姨多接觸接觸人群，或許她能好起來。
師傅看了我很長時間，又好似不是在看我，隻是在透過我看向不知名的遠方。良久之後，他的聲音才響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劫”，他頓了頓，轉過身，指著寺院裏那棵長得歪歪扭扭但卻枝繁葉茂的大樹，“你看見了嗎？它已經很好的度過自己的劫了，你呢？”
我抬頭眯眼看著陽光裏那棵綠色的大樹陷入了沉思，連師傅什麽時候離去，身邊又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都不知道，直到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雲竹師傅多年未回來，剛才一回來經過這裏就停下了腳步，說寺裏有異象，施主一定要切記雲竹師傅的話，定會對施主有所幫助的。阿彌陀佛......”
我回神的時候，才恍然想起雲竹師傅臨走時似乎說過一句話，叫什麽，“既來則受，人世無常，一切皆有緣由。”
後來打聽才知道雲竹師傅是開雲寺最德高望重的住持，他能看到一切恩怨糾葛的始末，我如瘋了一般去找雲竹師傅，卻被告知師傅已經開始又一次的雲遊，不知道已經去了哪裏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劫”
“你看見了嗎？它已經很好的度過自己的劫了，你呢？”
“既來則受，人世無常，一切皆有緣由。”
......
是要我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嗎?是這個意思嗎？
我笑，其實除了接受之外我還有得選擇嗎？從寺裏出來的時候，天空居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我任由雨滴打在身上，也好，洗洗我紛亂的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