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過往已隨風

聽說丁府請人唱戲,剛好我們的盤纏也所剩無幾,大家都想去碰碰運氣,拿不準就看上我們戲班了。李長林擠進人群,走到丁府的管家跟前,像是說了些什麽。那管家往我們這邊細細瞧了一眼,不,應該說是往阿生和阿景這邊瞧了一眼,點點頭。李長林就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而那原本擁擠的人群,也都失望地四下散開。或許因為走南闖北多年,阿生阿景在唱戲界已擁有一定的名氣,碰巧丁府的管家曾看過阿生和阿景的戲,覺得演得唱得都不錯,就敲定了我們戲班。李長林大聲對說道:“大家準備準備,準備進丁府去。特別是阿生阿景,好好表現啊,別丟了我們戲班的臉,嗬嗬…”大家看到李長林笑得滿臉的皺紋都堆在一起,眼睛都眯成一條縫,相當可愛,都忍俊不禁。就這樣,我們在煊翰富甲天下的丁府逗留了兩天。

丁府真的很大,氣派輝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雕梁畫棟,碧瓦朱簷,飛閣流丹。路邊還有許多奇花異草,假山嶙峋。一路上,大家眼睛都瞪得圓圓的,嘴巴能塞進一個雞蛋。我還算冷靜,許是潛意識中認為有錢人家便該如此,沒什麽大驚小怪。但如此豪華大氣,各處都是寶的丁府,心下仍被觸動不少。

我們跟著管家穿過層層的門檻,條條長廊,才到丁府下人的住處。管家叫人給我們安排了住所,叫來吃食之後便離開了。大家紛紛放下行囊,填飽肚子,立刻趴在床上,養精蓄銳起來。

丁寒冰兒子滿月這天,場麵甚是宏大,前來祝賀之人絡繹不絕。卻隻見丁之航站在大門口,和那些前來祝賀的達官貴人客套寒暄,虛與委蛇,而不見丁寒冰本人。

看著那些虛偽客套的場麵,忽然覺得胸口發悶,若是還在府裏呼吸著這裏的氣息,我想我會壓抑到窒息。我安排好阿生阿景所唱戲目,便向李長林請了假,一個人出了丁府。漫無目的沿著一條直街,慢慢行走,過了一條石拱橋,在橋拐角的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那有一棵很高大的垂柳。此時正值初夏,柳樹枝葉長勢甚好,異常繁盛。翠柳紛飛,婀娜搖曳,姿態萬千。真可謂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我靜靜地靠站在石欄上,看著這些柳枝隨風搖曳。不自覺伸手拽過一把柳葉,拿到鼻尖,深吸一口氣。聞著這淡淡柳葉的清香,胸中煩悶像是消減不少。

轉過頭,正對上兩個放風箏的小孩,男孩年歲大約十一二,但眉目已長得十分清秀,女孩大概七八歲的光景,一張娃娃臉顯得嬌俏可愛。小女孩手中緊握著一根風箏線,抬頭看天上的風箏,眉開眼笑,笑聲咯咯作響:“哥哥,哥哥,好高好高啊...”那小男孩清秀的臉上也染上了笑意,從旁指揮著小女孩放線收線。夕陽餘暉打照在這兩個孩子笑臉上,顯得安寧而溫馨。這一刻,似與我記憶深處某個場景重疊起,一股熟悉甜蜜的感覺一閃而過,來不及被抓住,已消逝不見。想要深入去探尋,腦袋又開始有些發疼,隻好作罷。

忽然小女孩尖叫起來:“風箏,風箏,別走,別走...”我回過神,見那小女孩手上的風箏,已斷線飛離,飄向遠處。小女孩正看著風箏飛遠的方向,難過地哭喊著。我又一陣難過,風箏還是飛走了,風箏不要小女孩了,自己飛走了。小男孩看見小女孩哭了,臉上湧現出一陣心疼,忙安慰著:“囡囡不要哭哦,哥哥回去再給你做一個更漂亮的,好不好?”小女孩哽咽著說:“真的嗎”“當然是真的,哥哥保證。哥哥何時騙過你?”小男孩輕聲哄道。小女孩終於停止哭泣,由小男孩牽著手回去了。

我仍靠站在石欄上,看著這兩孩子離去的身影,漸漸模糊在我的視線裏。抬手一摸,才發現麵紗下,早已布滿淚痕。但我不知道我為何要流淚。隻知道,不為剛剛回憶不起的記憶,也不為長久空白的自己。或許,隻因為,風箏飛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