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拋棄

七年前——

月色朦朧,寒風瑟瑟,寂靜無聲。

刺骨的冷風中,小小的身軀瑟縮在牆角,黑乎乎的小臉上淚眼婆娑的眸子驚恐地看著空中高懸著的圓月,她裹緊了滿是補丁的破棉衣,可是冷意猶是抵不住地鑽進了皮膚。

牆角之後,黑影一閃而過。

“回稟夫人,那丫頭老實地呆在原地,想必是認不清路……”

“正好,此事要對老爺保密,一個字都不準漏出去。”穿著華貴的女人輕抬玉手,在脖子邊做了一個抹拭的動作,黑衣人立刻噤聲,低頭行禮隱沒在黑暗中。

精美的玉簪插在高高挽起的發籫上,女人長舒一口氣,姣好的麵容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狠毒,隨機恢複恬淡的微笑,推開門,緩步朝院中走去……

好冷……好冷……

誰來救救她?

女孩凍僵的小手抱緊了自己的膝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仍是倔強地不肯落下。

娘明明說好,今天要把自己接到大房子裏住,可為什麽卻把她丟在了這裏便消失無蹤?

娘……你快來救清兒啊……

力氣終是支撐不住,鍾清兒倒在了地上,頭重重地砸在地麵上,血跡朝四周溢開,猶如冬日裏盛開的紅梅,淒美,而詭異。

“晚荷,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身後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晚荷渾身一震,輕笑了兩聲,轉身看著坐在床沿的男人,青絲鬆散,胸前的衣領敞開,露出白玉般的健碩胸膛,狹長的鳳眼緊眯,視線駭人的冰冷,薄唇邊揚起一個僵硬的弧度。

“老爺怎麽還沒睡下,妾身起夜回來。”晚荷低垂著眼睛,躲避著他如隼鷹一般的視線,語氣舒緩而又平靜,聽不出任何異常。

“哼,我還不知道美人兒如此臉麵,三更半夜起夜要如此梳妝。”

晚荷驚覺自己的妝容,下意識地攥緊了寬大的荷葉袖口,微微一笑,“妾身還未來的及卸妝,隻覺得毫無睡意,便到院中閑逛。”

男人冷哼一聲,側身躺下,屋子裏一時靜謐,無人說話。

正當晚荷長舒一口氣時,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說謊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不會說謊!”

晚荷愣在原地,直至床上人傳出均勻的呼吸聲,似是睡熟了,她才頹然跪坐在地,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個小丫頭擺脫掉,怎麽能夠又因此而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當初是她年少不懂事犯下大錯,年僅十四尚未及行笄禮便生下那個丫頭,本想一走了之,誰料時隔整十年,她竟又找上門來,不是她心狠手毒,而是她以為人妾室,並且,這人還是……

不論如何,要將她從自己的身邊鏟除。

抑製住顫抖,晚荷站起身來,握緊了雙拳。

“小姑娘,你怎麽呆在這裏?”

迷蒙中,似乎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是娘麽?

“娘……”

微微張開的雙眼再次死死閉在一起,婦人左右查看,並無人煙,這等荒郊野外,怎麽會有一個小姑娘孤零零地倒在這裏?而且,還受了傷。

輕歎一聲,不知歎得是什麽。

彎腰抱起鍾

清兒,兩人的影子消失在夜幕下。

七年後——

夜色寒涼,靜影沉璧。

偌大的宮殿,卻冷清得沒有一絲生氣,一盞宮燈,點亮了唯一的一絲光亮。白衣女子散著青絲,坐在梨木圓桌前,左手持針,把繡箍壓在硯台下,一針一針,緩慢的刺繡,白色絲布上,婉然一朵紅豔的牡丹。

“太子妃,時候不早了,您該歇下了。”宮女看著她單手做著女紅,左手指上斑斑的針孔,麵帶不忍。

“太子呢。”

“太子殿下擺駕在東儀宮。”

女子手一僵,緩緩抬頭,看了一眼清寂如冷宮的寢宮,就連擺設都清雅的讓人心寒,頹然鬆開了左手,微微笑了笑,“又是東儀宮啊……言盈,你說我是不是傻氣。”

言盈忍著鼻尖的酸楚,硬擠出笑容,搖著頭說道,“您多慮了,付娘娘有孕在身,太子隻是……”話到後來聲音越來越來小,明顯的沒有底氣。

“為了他我廢了右手,現在,卻連他的人也見不到了。”女子聲音平靜,沒有一絲起伏,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言盈噤聲,死死咬住下唇,聽她清淨的聲音,“或許他一開始都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是我自己作賤自己。”

女子慢慢地站起身,走在窗邊,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入內室。

“太子妃……”

女子停下了腳步,左手顫抖地覆上了自己的肚子,一片死寂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暖意。

“告訴太子爺,恕清兒不知天高地厚,自求打入冷宮,今生今世,不再相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