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王的妃子是重犯

仁和三年冬，天澤國。

大雪已經連著下了三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沈升跟在府丞身後，手中提著食盒，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宗人府大牢裏走去。

“沈升啊。”府丞在前麵幽幽說道。

沈升急忙快走了兩步，“府丞大人。”

府丞看了看周圍，除了站崗和巡邏的侍衛，再無旁人，他靠近沈升，低聲說著：“本丞見你平日老實，嘴巴嚴，比其他人穩重，所以今日才叫你前來。今日之事，秘密至極，稍後無論你見到什麽人，聽到什麽話，都必須牢牢的爛在肚子裏。知道了嗎？”

“是，小的知道了。”沈升低頭應著，可是心裏卻打起了鼓。他原來在明都府衙大牢裏當一個小小的獄卒，後來也不知為何便被調來這宗人府，同僚們都恭喜他，說他走了好運。這宗人府裏關押的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光是暗地塞來的‘平安銀’就可以比擬月俸了。可是沈升卻心知肚明，這差不好當。雖然這些‘犯人’歸他們管，可是一旦出去了，哪一位都不是他們能惹得起得。所以，他對所有的犯人都小心翼翼的陪著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禍上身。也不知，等下遇到的又會是什麽重要人物？

轉過了兩個哨崗，二人才進入了宗人府的大牢。這宗人府的條件還算不錯，比起府衙大牢好了很多，但是冬日裏卻依舊陰冷，老鼠蟑螂也不少。沈升隨著府丞一路朝著大牢裏最裏間走去，那也算是宗人府大牢裏的密室，一般隻關押罪大惡極的重犯，平日鮮少使用。他聽說前幾日卻連夜關進了一個重犯，同僚們紛紛猜測是哪位大人，是袁將軍一派，還是文丞相的門生。他沒敢參與，宗人府裏，龍蛇混雜，蜚長流短，總能聽到不少秘密，可是知道的越多命越短，隻希望等下那犯人可以少說幾句，讓他的命可以長一點。

來到漆黑的鐵門前，府丞從懷中拿出了鏽跡斑駁的鑰匙，打開了厚重的牢門。

一陣寒氣襲來，沈升將身子稍低了低，將食盒中的熱酒和酒杯擺到了發舊的小幾上。原本想著裏麵沒準是哪位將軍或者大人，誰知卻沒看到人。

屋子中原本簡陋的床此刻蒙上了一層黑紗，黑紗陰沉沉的，絲毫不動，他都無法判定裏麵是否有人。沈升看了一眼府丞，隻見府丞抬起了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

嵌著鐵欄杆的天窗外，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卑職給明妃娘娘請安。”

府丞的話一出口，沈升的心差點跳了出來，這怎麽可能？蒙恩盛寵的明妃娘娘怎麽會關押在這裏？當今皇上一直未冊封皇後，雖與文、袁二派相爭有關，卻也似皇上並不急於立後，三宮六院中的高位多年來也隻有文、袁兩家的淑、麗二位皇妃同管後宮。可誰知後宮向來風雲莫測，這位明妃娘娘卻在一夜之間冊封為妃，聽說明妃娘娘身份低微，也不知故鄉何處，可是皇上卻對她甚為寵愛，甚至以都城的名字賜予了她作為封號，朝廷內外紛紛猜測這後位也許就是這明妃娘娘莫屬，可是誰知今日卻在這裏看到了這位娘娘。果真是，帝王之心難測啊。

黑色的紗被素白的手輕輕撥開，一位衣衫破舊的女子起身站了起來。女子未施粉黛，雖然說不上是國色天香，卻也是清婉可人，讓人會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沈升悄悄打量了一番，卻發現明妃娘娘穿的竟然是宮婢的衣衫，腳下拴著鐵鏈，而更讓人震驚的是，她的肚腹隆起，看樣子竟似已經身懷六甲。這身懷六甲貴為皇妃的娘娘到底犯了何事，竟會被關押進宗人府大牢？還被當成重犯看管？

“大人，還麻煩你走一趟。其實你讓這位小哥自己來就好了。”明妃娘娘輕聲說著，那聲音如同珠翠落入玉盤，動聽極了，撩動著沈升的心弦，他的頭垂的更低了。

“娘娘，你知道，卑職也是奉旨辦事……”

“大人，我早已不是娘娘了。怎麽，皇上這次賞我的是這壺毒酒？”明妃娘娘笑著說，似乎還和往常接受賞賜一般。

沈升猛的抬起了頭，眼裏全是驚訝之色，這壺中竟是毒酒？難道明妃娘娘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讓皇上竟然連她胎中的龍子都不要了？

“沈升？”府丞衝他使了一個眼色，“送娘娘上路吧。”

“大人，

這……”

“快點，別再磨磨蹭蹭的了，誤了時辰，你我都擔待不起。”

避開府丞大人惡狠狠的眼神，沈升再也不說話，他磨磨蹭蹭的走到小幾前，舉起酒壺將白色的酒杯倒滿。上好的花雕灑了一桌，酒的香氣和牢中糜爛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竟似有中讓人窒息的感覺。這不是他第一次送犯人上路，可是卻從來沒有今天這般掙紮。

腳鐐上的鐵鏈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沈升將手中的酒遞了過去。無意間看到了那雙明亮的眼睛，他的手微微一顫，酒杯險些要落在地上，素白的手卻一把端住了酒杯。

“有勞小哥了。”還是那淡淡一笑，以至於許久以後，沈升還會在深夜裏想起這淡淡的笑容。

“娘娘，要不再等一等？”也許是被鬼迷了心性，否則他怎麽會說出這膽大包天的話。果然府丞大人當即就變了臉色。

“謝謝小哥了。不過，早一刻晚一刻也沒什麽區別了。況且我也累了，隻希望這一次，閻王爺能讓我踏踏實實的死了。”接過了酒杯，離落緩緩的走到天窗下。鵝毛般的大雪從窗外飄了進來，她一手輕輕撫摸在肚腹上，感受著腹中那條小生命在與她友好的打著招呼。她鼻子一酸，眼淚險些落了下來。

孩子，對不起，媽媽沒用。媽媽好累，媽媽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那個爸爸如果見到你，也會喜歡吧。抬起頭，離落望著風雪飄零的天，漫天風雪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邱睿之的臉。

睿之，終究我們還是沒有緣分是嗎？是不是我太過於執著，執著於你所說的三世情緣，才會這麽傷，這麽痛。睿之，我不想再堅持下去了。也許，當初我就應該隨你而去，就算是在地府相逢，也好過在這異世陌生的相遇。

微閉雙眼，一口將杯中的毒酒喝幹。辛辣的毒酒頓時在身體裏燃燒成一團火，白玉般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倒粉碎。離落晃了晃身子，卻被一雙微涼的手扶住。

“娘娘小心。”沈升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剛道不好，就隻覺得一股力量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