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塵如夢覓無蹤（中）
聊天中，唐傾舞才知道，沿途所見的繁盛景象都是駐守邊疆的軍士，用血肉之軀拚殺換來的。聽楚大人說起那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唐傾舞仿佛看到了飛濺的血，一俱俱年輕的軀體倒下，一張張無畏懼的臉，那一刻他們是否想起了家中那雙期盼的眼……唐傾舞痛恨戰爭，痛恨那些戰爭的發動者，為了滿足一個人的欲望，犧牲了多少無辜的生命，拆散了多少幸福的家庭……他們與劊子手何異？
“我接到聖旨的時候，南方的靖國又增兵十萬，軍中缺糧少藥，威鎮大將軍的援後也不知何時才能到，現在軍中溫疫橫行，也不知那些戰士能撐到幾何，隻是在病痛折磨下，還有惡戰無數，死傷無數呀！”楚大人憂鬱的說著。
“那，沙城還守的住嗎？都一個多月了。”唐傾舞亦不免擔憂道。
楚大人聞言，沉默半晌，眼中的憂慮化為堅定，似有灼灼的信念燃燒，他沉聲，一字一字道：“定守得住。”
唐傾舞聞言，心中疑惑，楚大人怎如此自信？他已遠離軍營多年？他又不知戰事？
“為什麽？”唐傾舞又問。
“因為他在。”楚大人篤定的回道。
“誰？”唐傾舞迫切的問道。
“少年將軍——方旭堯，年前皇上已賜封鎮南將軍封號。”
‘方旭堯’，唐傾舞默念著這個名字，不由神情激蕩，不知道震撼她的是楚大人敬若神明的虔誠，還是這個名字。
水流緩緩，唐傾舞的心卻著急起來，恨不能生了翅膀，飛到那戰火紛飛的沙城去。
臨近沙城，民生逐見蕭條，不時可見從南邊逃往北去的難民，幾乎都是些老弱病殘、孤兒寡母，衣衫襤褸……見此，唐傾舞的心情不免沉重了許多。
在距沙城以北百裏的一個小鎮，楚大人讓大家棄船上岸。
因方旭堯派了一小衛隊來接應楚大人，楚大人便不肯再將唐傾舞帶在身邊，想把她安頓在胖嬸家。
秦叔和胖嬸已先行上了岸，而唐傾舞在則自己的屋裏，哭的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那般可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會那麽傷心，隻想著不願與楚大人分開，隻有和楚大人在一起，她才能心安……
楚大人看著哭得如此傷心難過的孩子，心中也很是不忍，這段日子的相處，這孩子讓他又有了做父親的那種幸福和滿足感，因此輕撫上唐傾舞的發，溫言道：“傻孩子，不是我不願帶你走，實在是陸路比水路要艱辛的多，你傷勢未愈，怎經得起顛簸，再說軍中正在鬧溫疫，你身子骨弱染上溫疫這可怎麽是好，況且軍中都是男子，你一個女兒家在軍中也甚是不便……你就在胖嬸家好好養傷，我會再來看你。”
唐傾舞聞言，便拽著楚大人的衣袖，抽泣著可憐巴巴的開口道：“那你一定要來看我。”
聞言，楚大人無奈的笑了笑，眼中滿是慈愛，心底則閃過一個念頭：“你也有十五了，如果雪鳶還在的話……”
楚大人話沒說完，便沉默了，神情黯黯的，片刻後才又道：“如果……你不嫌棄，我想收你做義女，看見你我就想起早逝的女兒，如若她還活著，也該有你這般大。現在你沒有過去，所以我想以父親的身份，給你一個全新的未來。”
“收我做義女……”唐傾舞囈語著，一直空落落的心驀然被一種叫親情的感覺填充的滿滿的，她恍然醒神，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水，然後雙膝跪地雙手高舉茶杯道：“女兒拜見義父。”
楚大人沒想到眼前的孩子會行如此大禮，更因為那一聲義父，讓他找回久違的慈父感覺，慈愛的扶起眼前的孩子，他輕聲道：“好孩子，快起來。隻是你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大家也不能總姑娘姑娘的叫，即然是新的開始，為父為你取個名字，以後你就叫雪嫣，取其冰雪聰明和巧笑嫣然，以後你就是楚雪嫣。”
“雪嫣……楚雪嫣……”唐傾舞輕輕呢喃著，一直空落的心終於尋得歸屬，她終於有名字了，有親人了……用力點頭的同時，淚水簌簌而下。
楚大人用拇指輕抹去唐傾舞的淚，語聲輕顫：“傻孩子！好好照顧自己，要聽胖嬸的話，讓爹放心。”
唐傾舞再重重的點頭，哽咽難語。
父女二人上了岸，這時來接應的小衛隊已將船中的藥材都裝了馬車。煙波千裏，暮靄沉沉，唐傾舞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緊追上去並大聲道：“爹，您要多保重。”還有句‘一
定要回來看我……’被她咽回了肚子裏。
楚大人聞聲，便回首對唐傾舞揮手示意，讓她回到胖嬸身邊去。
目送小衛隊遠去，直至消失不見，唐傾舞這才隨著秦叔和胖嬸離開碼頭。
胖嬸的家就在小鎮東南，臨著河水，籬笆隔成一個小院落，種了幾株桑樹，青枝綠葉、鬱鬱蔥蔥，有紫紅色的桑葚隱約其間，甚是誘人。
胖嬸和秦叔很熱情的將唐傾舞迎進屋，用自己的衣袖彈了彈長凳上的灰塵，讓唐傾舞坐下，並笑道：“家裏也沒個人收拾，都髒的不成樣了，姑娘你先坐著，我拾掇拾掇。”
“我來幫您。”唐傾舞忙起身道。
“別，你別動，坐著，坐著就好，這些活還不夠我幹的，你身子還沒恢複，坐著就好。”胖嬸不由分說的將唐傾舞按回凳子上。
聞言，唐傾舞便尷尬的坐著，看胖嬸獨自忙碌，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秦叔呢？”想起秦叔未一起回來，唐傾舞輕聲道。
“哦，我讓他去買隻老母雞回來，在船上，你不是喝藥就是喝粥，人都瘦了一大圈了，現在到家了，也該弄點葷的補補身子。”掃完地的胖嬸，一邊涮鍋洗碗，一邊回話道。
聞言，唐傾舞甚覺不妥，便急急道：“怎好叫你們如此破費，你們能收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說什麽收留？楚大人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高興還來不及……你可別跟我見外，你就把這當自己家，需要什麽盡管說。”看著唐傾舞，胖嬸笑嗬嗬的說道。
唐傾舞知道胖嬸的話誠意十足，可她並不能就此心安理得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閑人，便也笑道：“那您也別把我當外人，有什麽可以讓我做的您盡管說”
胖嬸看著唐傾舞，眼睛笑眯成了線：“你這姑娘挺能說的啊！好吧！你幫我把這碗涮了，我去給你收拾床鋪。”
“哎……”唐傾舞開心的應著，接過胖嬸手中的碗，又道：“大嬸，以後你就叫我雪嫣吧！在船上楚大人收我做女兒了，這也是他給我取的名字，我有名字了。”
胖嬸聞言，先是愣了愣，一抹異色自眼底閃過，她支吾著道：“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