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舞九天暗藏玄機

廂房之中,唐傾舞尋來紙筆,左手輕點擊著旋律,右手則執著毛筆憑著記憶將曲子記錄下來。

才將曲子記錄完,門外便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門便被推開,一個身影快速的閃進來,唐傾舞一怔,見回來的是姐姐,這才鬆了口氣。

“姐姐,你回來了。”斂去眸中的光彩,唐傾舞怯弱的開口道。

“是啊,我回來了,你在幹什麽。”唐沛柔再回來時,心情已變得很好,她笑問唐傾舞道。

“沒什麽,剛才院外有人吹簫,曲子很好聽,我便隨手記下詞曲。”唐傾舞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然後便又若無其事的開口道。

唐沛柔聞言,便隨手拿起一張紙,大至看了看,然後又放下道:“嗯,時間不早了,咱們換了衣服,回家去吧!”

見姐姐匆匆忙忙的去了屏風後方,唐傾舞小心翼翼的收好記錄詞曲的紙,然後便與唐沛柔換好衣服,帶著眾隨從回相爺府。

自上次去歸沅寺,一轉眼便到了陽春三月,這期間唐傾舞再也沒有隨唐沛柔出門,甚至都沒出過自己的繡樓。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三月的風最是輕柔,穆穆而至,那一岸的柳絲便似最窈窕的女子旖旎而舞,暗香浮動,綠浪次第。幾隻飛燕逐春而來,啾啾的呢喃著,和著風,似歌者婉轉的低呤淺唱,又似清晨山間潺潺的泉水流淌……好美的三月,好美的景致……

唐傾舞倚著窗台,怔怔的望著窗外宜人的春色,幽幽的歎了口氣。今天,三月三,女兒節,也是姐姐沛柔行笄禮的日子。及笄之年應是和這春光一樣美好的年華吧!尤如“溪上新荷初出水,花房半弄微紅”,帶著幾分羞澀的嫵媚。行了及笄之禮,便從天真爛漫的女童蛻變成明媚動人的少女,也意味著……將遇良人。

“今天來了好多客人,連皇後都送來了賀禮呢……”

“皇後是大小姐的姨母,自然是要送的……”

“大小姐今天可漂亮了,一襲淺粉色織百蝶穿花的雲錦華服,青絲高高綰起,插一支玫紅寶石金步搖……”

“大小姐說不定會成為太子妃呢……”

“很有可能啊!聽說太子下月也要行弱冠之禮了,按咱們沅國的禮製,太子行弱冠禮就要選太子妃的……”

院子裏

,唐傾舞的婢女緋兒與姝兒拿了針線活,曬著暖陽,饒有興致的對晨間唐沛柔的笄禮喋喋不休。

唐傾舞聞言,便懶懶的歎了口氣,姐姐的笄禮她本應該參加的,可她卻沒有去,事實上自上次從歸沅寺回來,她便沒有踏出所居住的“飛舞閣”了,至於為什麽?還是要從元宵家宴說起……

元宵夜,大娘鄭重其事的提出:今年是沛柔的及笄之年,這笄禮定要隆重些……末了,大娘還加了一句:皇後也是這個意思。

皇後的意思,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借著這個笄禮,為沛柔博得更多的盛名,為參選太子妃做準備。

父親幾乎沒有考慮的就點了點頭,望向沛柔的目光柔和中帶有幾分讚許,隱隱的驕傲……

當時唐傾舞的心,像被極細的繡花針穿過,傷口微小,卻那麽痛……

曾幾何時,父親也是這樣望著她的,滿眼的疼愛,像春水般溫暖,可如今父親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或者是不敢吧!

娘在一旁幾度欲言又止,唐傾舞知道娘親想說什麽:今年也是傾舞的及笄之年……

大娘那比冬雪更冰冷的一瞥,讓娘怯怯的低下了頭,將晗在嘴裏的話又咽回心裏。

當時唐傾舞心中是說不出該慶幸還是該傷心,她當然是不願和姐姐一起行笄禮,相信所有的人都不會樂意見到那樣的場麵,姐姐是仙女,而她……她是什麽呢?怪物,醜八怪……

可她真的真的很希望父親能看她一眼,哪怕隻說一句:傾舞也十五了……

爆竹聲驀然響起,劈裏啪啦,震耳欲聾,當時唐傾舞聽不見父親和大娘興致勃勃的討論,她隻看見娘親的眼裏黯黯的憂傷。思緒如燦爛的煙花消散後的塵煙,在夜幕中黯然。

她不能怪娘為什麽是舞姬出身,不能怪三年前的那場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病,這場病,讓她一夕之間從爹爹口中最疼愛的寶貝,到人人嗤之以鼻的怪物,從肌如白雪滑如絲緞到全身大一塊小一塊的黑斑,她的臉也無幸免,美麗不再,所有的努力都化成泡影,她的人生陷入了兵荒馬亂,無法救贖,難以彌補……如果這一切都是命運,她除了接受,還能怎樣?

唐傾舞搖了搖頭,事到如今,想這些有什麽用呢?徒增煩惱罷了……鬢邊有珠玉搖晃著她的眼,提醒著,如今她

也是綰起了青絲,載上了金釵步搖。

沒有賓客,沒有司禮,沒有讚者,隻有她和娘親……這便是她唐傾舞的笄禮,簡單的如每日晨間梳洗,隻不過是換了一種發式,加了一支步搖而已。

雖然是簡單之極,但唐傾舞還是能感覺到娘親為她綰發時的鄭重,每一梳一下都要念道一句,她心不在焉的聽著,都是些吉祥話罷了,娘親說得無比虔誠,但事實並不會因此而有半點改變,終究隻是說說而已。

鏡子中,見娘親上下左右細細打量著,並微笑著說:“我的傾舞綰起發來更美了……”

唐傾舞卻在心中苦笑,在娘親的眼裏,自己的孩子即便再醜也是個寶。

起身回房,院子裏緋兒與姝兒依然說笑著,興致盎然。

金猊香鼎中灰已冷,卻仍有一絲淡淡的檀香遊離在空氣中,唐傾舞貪婪的深吸一口氣,期望心神能夠安寧下來。可是,無效。

隨意拔動琴弦,琴音錚琮如訴,道不盡的蒼涼。琴為心聲,本該如此,可今日的唐傾舞卻隻能把心事悄悄藏起。

把手覆在弦上,琴聲漸止,她怔仲著,又想起晨間與娘親的對話。

娘親說:“今晚會在‘呤雪軒’設宴,算是慶祝……”

娘親的表情,小心翼翼,生怕觸動她的感傷,頓了頓,繼而小聲道:“你也去吧!你大娘說,你的琴好、舞好……”

她沉默著,又是笄禮又是夜宴,嗬!果然是夠隆重了……她無法與姐姐相比,連逃避都不可以嗎?心裏是一萬個不情願,再說大娘無端的怎會叫她去跳舞和彈琴呢?今夜正是姐姐一展卓絕風姿和才華的好時機,怎會讓她這個眼中釘去搶風頭呢?別的不敢說,但在舞蹈和琴藝上,她還是有些自負的。

“娘,是你去求大娘的嗎?”唐傾舞神情有些複雜的問道。

“怎麽會呢?你也知道你大娘的脾性,若不是她自己這樣想的,任我怎麽求也是無用的。”舞衣連忙解釋。

唐傾舞聞言,深知娘親說的不假。大娘身為景仁郡主,本就尊貴高傲,當年爹爹不顧一切納了娘親為妾,大娘強烈反對,隻差以死相挾,可終究還是拗不過爹,但這口氣也始終不曾咽下,這十幾年來從不曾給娘親和她半分好顏色……所以,她對大娘今日的“善意”還是不能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