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無情偏遇多情惱(下)

傷口是扶門中人最無法拒絕的禮物。

第一次受傷是在什麽時候呢?好像是發生在第一次站樁的時候罷。她因受不住頭頂驕陽的炙烤,打幾丈高的石樁上跌到地麵,摔斷了腿骨。

第一次的傷,因為前所未有,首度經受,往往也是記憶中的最痛。那一次,她在床上躺了足足有半月之久,久到扶門已經打算放棄她,於是,她拖著那條傷腿走進了訓練場……

真真是刺骨的痛呢,每一個動作,都能讓這份痛延伸到骨髓深處;每一點呼吸,都能將這份痛無限擴大。痛到無法挺忍時,她咬破了唇,以痛止痛,就是在那時想到的法子。那一次,是扶寧為她找來了最好的傷藥。若沒有扶寧,沒有那瓶藥,她那條腿許就廢了。

所以,她要感激阿寧,感謝阿寧……

“阿寧……”

“襄夫人您說什麽?您要什麽?襄夫人?”

“阿寧……”怎有小鵲兒的叫聲在耳邊叨擾?

“您等等,奴婢這就給您去叫寧姑娘!”

耳邊的小鵲叫聲一下子抽遠,她得到了安寧,痛感卻越發顯明,她倏然清醒,同時驚坐而起。

“阿襄。”紗幕掀開,扶寧欣喜不已地撲到床前。“你可是醒了,這一覺,竟生生睡了

七日。”

她甩了甩頭,額際的沉重感猶在。

“襄夫人您千萬不要大力甩頭啊,大夫說您醒了後還會暈上幾日……”

襄夫人?她揉著額角,抬眸打量左右。

“別看了,你在左丘府沒錯。”扶寧道。

左丘府?

輕敵遭算,夜中暗巷,追趕的腳步,萍水相逢卻要舍命相護的意氣書生……腦中有千萬條頭緒,卻沒有一條頭緒有通往左丘府的路……腦中最後的影象,是與那書生摔翻在冷硬地麵……

書生?!“雲謙怎麽樣了?”

“死了。”有人答。

她麵色丕變。

“他死了,值得你如此難過?”問者負手踱步,背負著一片暗影籠罩在她頭頂。

她頹力閉眸,“左丘家主,當下奴婢實在沒有心力與您比試辭鋒,改日再約罷。”

映進眼底的這張小臉,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隨時要融化於空氣中。但饒是如此嬌弱,也不忘還他以顏色,如此倔強的小女子,就該任她自生自滅,吃足教訓,是罷?

扶寧覷見左丘家主麵色不善,緩頰道:“阿襄,你要好生感謝左丘家主呢,若非你遇見的是左丘家主的車駕,此時刻還不知會是何遭遇,那些下作人竟給

你吃了那等下作的藥……”

扶襄一震。

“那日,你遲遲不歸,公主差我去接你,半路上便遇見了左丘家主的馬車和血淋淋的你,那會兒當真把我嚇……”

“雲謙如何了?”

“啊?”

“他在何處?”

“阿襄?”阿襄是被毒壞腦子了不成?

“帶我去看雲謙。”她推開身上錦被,欲翻身下床。

砰!一記重響,承載了男人摔門而去的怒火。

扶寧將她輕推回床上,借著俯身覆被的當兒,以唇語問:說罷,你成心將左丘無儔氣走,為了什麽?

我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魅藥還能如何解?扶寧似笑非笑。

左丘無儔?

你認為他會大方到將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登時,她臉色灰寂,將自己擲到床榻間,晌久動也不動。

“怎麽了?”扶寧不解。

她搖首,“我想睡了。”

阿寧雖然貼心,但兩人畢竟不是一人,如何能夠體味她這刻的絕望?明明以為已經斷了的,明明以為自己可以從那個男人的生命中從容退場的,卻又被纏繞到一處,且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