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線懸天見扶襄

車停住了。

一線天。一線通天。

因為山路陡峭,行無可行,車不得不停,車上人也不得不一一走出,一時之間,冷岩寒石前,粉釵聚集,脂香遍地,藍騎山又格外多出了另一道風景。

“距離問天崖還有一裏路程,而這一裏路幾乎是直線上去的,除了無儔跨下這匹身經百戰的‘驚鴻’,有誰的坐騎能走這樣的路?”一線天石階前,南蘇開一邊搖扇,一邊望路興歎。

逯炎誓搓了搓額角,“我等倒也罷了,她們怎麽辦?一個個弱質纖纖,怎麽上這條路?”

“逯二家主且慢憐香惜玉,我們的左丘家主才是到一線天對酒當歌的提議者,不妨請教一二。”

“如欲躍天門,先要攀天階。”左丘無儔穩踞馬上,朗聲道。“若想伴隨在雲國家主左右,又豈能是弱者?倘是真心追隨,自是不畏艱驗,何況這條路不過一裏之地,遠稱不上艱難。”

隨行紅顏中,雅公主也在其內,一路受顛不說,現今又目睹“天階”威儀,真個花容失色,脂消粉褪了,乍聽左丘家主如此主張,反口即問:“稷辰公主也要親蹬天階麽?”

左丘無儔眉梢輕揚,“當然。”

稷辰呆住。

雅公主細步走到她身後,“稷辰公主,此乃天階呢,你可攀得上去?”

稷辰臉兒蒼白,怔忡不語。

“蹬階了。”左丘無儔率先下了馬,徑直上階。

他如此,其他三位家主也未加思索,隨後跟進。餘下人中,雅公主以及另幾位官家千金在踟躕再踟躕,終還是知難而退,駕車返程了。原處,僅餘幾位質女,並非不想退,而是不敢退。

被逯家兩位家主召喚來的梁貞仰望良久,道:“這條路我們想去也要去,不想仍是想去的。梁貞先行一步。”

其他人雖仍有遲疑不決之色,但皆陸續邁開腳步,踏上險途。

覷近旁再無旁人,稷辰竊喜,“襄姐姐,寧姐姐,我們……”

“噓,公主。”扶襄托著她腰與臂,在她耳跟道。“四位家主是有意在試所有質女中有沒有精通武功者,隻能辛苦公主了。”

不能用武功,意味

著她們今日僅可以憑本力攀登。這於自幼習武的扶襄、扶寧或許不是難事,而對公主來講,卻是千難萬險。

阿寧雖曾在風昌一幹紈絝麵前露過身手,但一個會武功的侍女與一個通武的主子絕對不同。這三家聯手作這場戲,絕不僅僅是為了戲弄取樂,也難怪喜遊善宴的邊夫人未出現在今日場合了。扶襄暗忖。

“襄兒,你怎還在站在這邊不動?快隨本家主來,本家主帶你去看這世上最好的風景!”南蘇開去而複返,抓起扶襄手腕飛身即去。

扶寧苦垮了美顏,哀歎一聲,“公主,奴婢扶您,上路罷。”

那一廂,頃刻之間,扶襄已在南蘇家主相助下到達崖頂,回首看上山路,危危如懸線。

“在這個時候,襄兒應該抬起頭來望遠處的風光,走過去的路莫再留戀。”

“回顧與留戀似乎是兩回事,南蘇家主。況且奴婢的主子被南蘇家主扔在了險路上,奴婢無法陪主子共行,連擔心也不能了麽?”

“襄兒此話差矣。扔你們家主子在險路上的,是左丘而非南蘇,呶,他在那邊,上前興師問罪罷。”

問天崖頂問天亭,正是今日駐足之所。亭內鬆木為案,古桐為椅,早有清香冉冉,琴棋陳列,為這場聚會做足了準備。

南蘇開手攜佳人,向立在亭邊的三位家主行去。

“南蘇你做事好沒有道理,我等遵守約定將人留在下邊,獨獨你把人帶了上來,不覺得有失公允?”逯炎談掀眉質問。

南蘇開頑賴一笑,“你們將人留下,是為了佳人們追隨你們的決心,我與襄兒意堅情定,何必多此一舉?”

逯炎誓唇線譏挑,“侍女姑娘,被我雲國家主如此疼愛的滋味,想必不壞罷?”

……有些人怎就學不會教訓?南蘇開搖了搖頭,“逯二家主再問下去,我的襄兒又要讓你親身體驗了,還是……”突然間語含愛昧,眼角流春。“你當真這麽渴望得到本家主的疼愛?”

逯炎誓一陣惡寒,避他到十步開外。

“本家主對你這般維護,襄兒很感動罷?”南蘇開下頜墊在扶襄肩頭,殷聲切語。

“是,襄兒很感動。如果左

丘家主容許奴婢去助公主一臂之力的話,奴婢會更感動。”

“會感動到什麽地步?”

“南蘇家主想要奴婢感動的什麽地步,奴婢就感動到什麽地步。”

南蘇開頓時大喜,“真的?”

“奴婢不敢欺騙家主。”

“這等小事怎需襄兒動手?本家主替你走一趟就是!”話音未落,已經飛身而去。

南蘇家主如此表現,令逯炎談困惑非常,向身邊的左丘無儔求解:“這叫什麽?彩衣娛親?”

後者眸光冷淡一瞥,旋踵進了亭子。

未得到任何回應的逯大家主頗有些茫然:左丘家主又是怎樣?

為了避免與幾位家主相對無言,扶襄垂首走向另旁角落,不經意的揚眸間,一枝開在崖壁上的紅意躍入眼際。她不覺趨近了數步。

花瓣晶瑩薄亮,色澤清澄純澈,花狀似梅非梅,也不是梅開的季節,這是……

“此乃梅瑰。”

“玫瑰?”

“梅花之‘梅’,玫瑰之‘瑰’,梅瑰。是我雲國獨有的奇花。”

“梅瑰,有梅之形,瑰之麗,梅瑰?”

“尚有梅之清魂,瑰之傲骨,四季俱可開花,愈是峭壁,愈是能夠盛放。愈是嚴寒,愈是開得嬌豔。”

“……真乃奇花。”她歎語。

“此花尚有另一個名字。”後麵人前傾身形,氣息撩過她耳畔。“扶襄。”

“呃?”她愕然回眸,對方宛若寒玉雕就的容顏近在寸許。

左丘無儔不動如山,道:“這花的花種來自扶桑,與本土襄州之梅接種,成為現今的梅瑰,故又名‘扶襄’。”

她向後撤了撤身形,急道:“謝……謝左丘家主指教。”

“你在南蘇麵前向來揮灑自如,在本王麵前卻總是這副無措狀,是本王麵目可憎還是你因人而宜?”

“奴婢……”

“本王的別莊內,有滿園的扶襄。”

“……恭喜王爺。”這麽說沒錯罷?

“下月初三是本王三嬸的生日,本王替三嬸邀你家公主過府飲宴,你陪同罷。”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