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長地遠且歡顏(下)

“奴婢參見左丘家主。”

“你的名字?”

“奴婢扶襄。”

“姓扶名襄?”

“是。”

“一個奴婢有這麽一個名字,是主子賜你,還是原本的出身不壞?”

“稟左丘家主,奴婢打記事起便已經是這個名字,並不曉得它的由來。”

頗有些滴水不漏的味道呢。他摸頜,問:“你說你曾經見過葉先生?”

“奴婢隻是依稀覺得這位先生的麵相有些眼熟,似乎是見過的。”

左丘無儔躍下車來,垂瞼俯視麵前的小女子。因為垂跪,烏漆色的長發沿著頸肩垂落,顯露出一段潔白皓頸,沐浴在辰時的陽光下,潤若珍珠。一個粗生粗養的奴婢,不會有如此成色。

“一個小小的奴婢,會有什麽機會見過本王的座上賓?”

扶襄頭垂得更低,未語。

“本王在等你回話。”

“奴……”

“家主,稷辰公主出來了。”左馭一聲粗嗓高稟。

左丘無儔掀眸,瞳心內,迎入娉婷而至的麗人形影。

“讓家主久等,稷辰失禮了。”稷辰深垂螓首,緊屏氣息,呐呐道。

他麵色和煦,親和笑語:“不必客氣,本王等得並不枯燥。公主的這位侍女很善談,與本王相談甚歡。”

“……多謝家主寬諒。”稷辰暗暗訝瞥地

上的扶襄一眼。

左丘無儔回過身去,命道:“既然公主出來了,動身罷。”

稷辰舒一口氣,方要掉頭走向自己的馬車,聽他又道:“本王到此便是為了接公主一道上路,公主不想與本王同車而行麽?”

稷辰駭得一窒。

“扶襄,還不扶你家公主上車?”

明明用得都是商詢口吻,卻字字不容違拗。尤其這聲“扶襄”,打這人嘴中道出,無由來的就多了三分觸目驚心的幽冷。扶襄起身,伸手來攙公主,有感公主的腳步定在那處,百般不願挪動。但無法啊,她心中歎了一聲,用了些力度,好不易將公主送入左丘府車轎內。

“這車子足夠大,一並進去伺候你家主子去罷。”左丘無儔不疾不徐地隨來,在她身後道。

“奴婢……”

“本王無意重複。”

“奴婢遵命。”她退開一步,恭請家主大人先蹬華輿。

那廂,扶寧向她拋個媚眼,獨自一人輕輕快快獨乘馬車去也。

左丘家主的駕輿果然足夠大。扶襄扶公主端踞一角,與高坐車廂前處的左丘無儔隔了幾近丈許。而這道黑絲織毯鋪成的楚河漢界,雙方似乎都無意逾越。外間望車斷測出的親融情境,此處從未上演。

“稷辰公主。”

“家主請講。”

“你可曉得本王為何要來邀請公主?”

……稷辰不知。”

“本王很不喜歡有人借用本王的聲名在外行事。”

“這……”稷辰畏意更甚。

“不過,公主是個例外。”左丘無儔眼眸生笑。“本王很願意讓公主成為那個例外。”

“多謝家主……”

“不問本王為什麽麽?”

“……為……為什麽?”

“本王暫且賣個關子,留待後說罷。”

“……”稷辰愕然。

扶襄為公主呈上一盅香茗,麵相恭謹,卑微無聲。

他紫瞳略眯,“為本王倒杯茶來。”

車外一門之隔即有隨從隨時待命,此時卻無人應聲。扶襄移身過去,斟滿一杯普洱,雙手奉過頭頂。豈料,車輪突來顛簸,滿杯的水傾灑在了家主大人的前襟。

稷辰驚呼。

扶襄失色,惶惶然跪禮陪罪:“奴婢該死,請左丘家主恕罪!”

“死的事暫且放在一旁。”

男子巋然如山,淡聲道:“先替本家主將衣服擦幹才是緊要罷。”

“是!是!”她如夢初醒,打袖內取了巾帕,直起身形,拭抹他衣上水漬,手忙腳亂間,別在發髻的一根簪險險劃上家主大人的玉麵。

所幸後者避得快,出手也快,長指一個曲勾便將那根素簪扯下。頓時,一頭少了束縛的青絲滑落下去,絲緞般撲散了男子整麵胸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