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三)
塗有餓殍,朱門酒肉。
秦小寶掀起簾子看外麵,大雪紛飛,路上偶爾能看見被大雪覆蓋著的屍體的手腳,又或者是抱著在冰天雪地裏被凍死的親人哀哀痛哭的幼童,又或者,拿著飯碗在後麵追著馬車跑的衣衫襤褸的老人或是孩子。
她歎了一口氣,慢慢把簾子放下了。如果慕容君傲或是沈世乾看到這麽一副民生潦倒的場麵,該是作何感想?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來征戰征名的,個個嘴上說得那麽好聽說是為萬民祈福,實則到底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
秦小寶才將一抹嘲諷的笑掛上嘴角,外麵便傳來馬夫的聲音。
“姑娘,咱們到了。”
劉員外不過一個有些小錢的地主,三年前實在是受不來隻做地主的憋悶,便捐了官來當。仍舊是員外,隻是手頭上如此便有了些權勢,依仗著這麽些小權小勢也開始擴建了自家宅院,更是尋歡作樂無可不為。
這一次將秦小寶叫來給劉員外新進添的一個小兒子慶賀,一則是因為秦小寶在外麵的名頭,二則也是為了炫耀一下他劉員外財大氣粗,麵子大。不過秦小寶並非什麽座上賓,在這裏隻是彈彈琴幫他們助助興罷了。
才從馬車上下來便早有人立在車前恭敬等候著了。
“秦姑娘請。”
秦小寶微點頭算是答應,跟在那下人後麵看了林員外府處處張燈結彩的模樣,氣派而不是氣度,看來很是大方。不禁邊看邊點頭,覺得能裝飾處這等氣度的人該是個人才。
“到了。”
秦小寶的住處在員外府西廂最裏屋處,對麵是東廂主屋,隻是要拐兩個彎。她看了看自己的住處,幹淨整潔,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打量了一圈才問道。
“我那跟著來的馬夫呢?”
“哦,”那正在幫秦小寶打理床鋪的奴婢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已經有人帶著到
下人住處去了,姑娘有事情吩咐麽?”
“哦,沒事,我問一下。”秦小寶微微一笑,環視房中一周,發現靠窗處擺著一條用來放琴的長桌,於是很開心地將自己帶過來的琴抱到上麵放好。細細擦拭了琴上一些細小的汙漬,端正坐在那裏,兩手一擺,十指波動,琴音便流瀉出來。
一曲完畢,才準備擦汗,卻聽見有人鼓掌。秦小寶抬頭,見仍舊是那帶她進來的奴婢,不由得笑了。
“姑娘,你彈得真好聽。”小丫頭衷心稱讚。
秦小寶笑笑:“謝謝。”適才彈得太用心,此刻累了起來。
那小丫頭見她麵色有些蒼白,也不多留,隻笑著說了句“我先下去了,姑娘你早些歇息。”
“嗯。”秦小寶目送著那小丫頭出去,自己卻到底支撐不住一歪身坐在了隔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這病根是除不掉了,秦小寶想著。
前一任武林盟主是道藏,這是秦小寶怎麽也想不到的事情。看他在擂台上穩重自持像模像樣說了幾句話後便實在是坐不住地快速宣布比賽規則然後下台,秦小寶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道藏居然這一次破天荒的沒有在白胡子上係紅蝴蝶結。
才將嘴角彎成最大弧度,便不由自主地心裏一跳,秦小寶順著感覺往旁邊看去。男人眸子好似藏了萬年飛雪一般地寒冷,秦小寶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慕容君傲……”忐忑不安地開口,卻見男人隻是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帶著熟悉的輕蔑。秦小寶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再去看時,卻隻能看見男人的修長的背影。
一時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女娃娃!”道藏一聲喊把她拉回現實。
“幹嗎?”秦小寶一看見這個老不修就沒好氣。
一支閃亮地玉簪子出現在秦小寶麵前,道藏一張布滿皺褶的老臉笑得很得意,“我找到了!哈哈!小老兒贏了!”
秦小寶眼前一亮,就要伸手去奪!
“不行!”道藏眼疾手快地把玉簪子收回去藏在懷裏,寶貝似地,“這是我贏來的!你們兩個小娃兒輸了!這是證據!”
“什麽證據?你上當的證據嗎?”秦小寶搶不到,氣得跺腳。
“上當就上當,反正小老兒贏了你這個女娃娃和那天那個男娃娃!”
秦小寶氣極,“你!”
“什麽男娃娃?”兩人正在打鬧,沒成想聽到了慕容君傲的聲音。
道藏看到慕容君傲很開心,手裏拿著簪子獻寶似地舉到慕容君傲麵前,“大徒弟,你看,這是我從女娃娃和沈家那個男娃娃手裏贏回來的簪子。”
“哦?沈世乾麽?”
“對呀對呀!就是那個男娃娃。”
慕容君傲沉沉看了秦小寶一眼,再開口道:“上一次你劫的鏢局的人就是她?”說著手指向秦小寶。
“是呀是呀!哎呀大徒弟,你怎麽老問跟我贏比賽不相關的事情,唔……我不跟你玩了,我找小徒弟和二徒弟去。”說著甚為無趣地擺了擺手,笑嘻嘻地往上官兄弟那裏去了。
“後來在禦劍山莊的,就是沈娉婷吧?”這麽多天來慕容君傲第一次跟她說這麽多話,語氣卻是質問的。
擂台上已經開始比賽了,四處喝彩叫好聲一片。秦小寶在人聲鼎沸中答道:“是,那日沈娉婷要殺我,沈世乾救了我。”
“你說什麽?”手腕驀地被抓緊,男人語氣急切。
“沈娉婷要殺我啊,怎麽了?”秦小寶怪道,停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地,“對了,沈娉婷呢?她沒有跟你在一起麽?”
慕容君傲突然抿了唇,偏轉頭去看擂台上的打鬥,秦小寶等了好一會兒才聽他用低低地聲音說道:“我已休了她。”
休了沈娉婷,那麽,慕容君傲與秦小寶之間的關係便是。
君與,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