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易逝
“封山啦!大雪封山!走不了啦!”前麵守關的官員喊起來,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哈著冷氣從人群頭通知到人群尾。
秦小寶原本還在溫暖熏香的馬車內打盹,此刻聽到聲音,睜了眼向車外問道:“馬夫,怎麽了?”
外麵是個蒼老卻精神的聲音:“姑娘,大雪封山。隻怕我們要打道回府了!”
攏在貂皮狐衣下的秦小寶聞言秀眉輕輕一皺,纖纖玉指從暖爐下伸出來掀開窗簾,往外露出一張絕世容顏來。
前麵已經是人潮擁擠,看來都是要過山的,再往前看去。果然是大雪封山。不知何時鬧的雪崩,封了這唯一一挑能過山的路。後麵排著隊的人都稀稀拉拉地抱怨著回去了,秦小寶美目轉了那麽幾轉,在寒風瑟瑟中微微歎了一口氣道。
“那便回去吧。”
“姑娘!姑娘賞點兒吃的吧!姑娘!我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秦小寶才剛準備放下簾子,馬車邊卻突然出現了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孩子,捧著個殘破不堪的碗在她麵前哀哀祈求。
“幹什麽幹什麽!?小要飯的居然要到這裏來了!走走走,別弄髒了我們姑娘的車子!走!”馬夫的爆喝聲突然響起來,再看時他卻早已揮著手裏的馬鞭往那小乞丐身上招呼去了。
“別打!”秦小寶急道!
“姑娘!”馬夫轉過頭來一臉憤憤!
“算了馬夫,”秦小寶放下窗簾,轉而從馬車上扶著撤子下來,緩緩走到那個已經被馬夫打得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她掏出帕子給他把臉上的汙泥擦幹淨了,輕輕說道,“現在兵荒馬亂的,他們也可憐。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呢?你今天打了他,他爹娘該心疼的。”
時值蕭獻帝七年,距離秦小寶從沈世乾處逃出來依然兩年時間過去了。這兩年裏發生了很多事,當朝丞相與皇後西北郡王聯合起來起兵造反,加上得到了武林霸主沈世乾的支持,真可謂是所向披靡,短短半年依然收複了蕭朝大半江山。
而作為抵抗派的當朝太子慕容君傲,以一己之力以及前些年做傀儡太子時候培養起來的暗黑勢力,居然也弄得與敵手勢均力敵。也是占據著蕭朝大半江山。
兩方就這麽對峙著,交戰是在所難免的,至此天下大亂。兵禍連連。
孩子許是要反以來還沒有見過人對自己這樣溫柔,愣愣地看著秦小寶,好一會兒嘴裏才憋出兩個字。
“仙女。”
秦小寶聞言輕笑,她把自己身上
的狐皮大衣接下來披在孩子身上,偏轉了頭去跟馬夫道:“馬夫,我那車裏不是還有幾日的吃食,你從那裏麵那些出來給他。”
“姑娘!”馬夫蒼老的身影立在那裏,明顯不肯動。
秦小寶秀眉一皺,因為天寒地凍的關係,不由得輕輕咳了一聲,在開口語氣也變得嚴厲了些,“我的話也不聽了麽?!”
馬夫顯然被秦小寶嚇到,不由動容道:“好好,我去,我去。”言罷轉身,卻又低低加了一句,“身子骨不好還要做好事,哎……”
等到馬夫把吃的拿來,秦小寶從錢袋裏拿出幾個碎銀子連那些一並塞到小男孩手裏,笑:“你好好保護好自己,銀子別讓人瞧見。皮衣能用就用,不能用便當了換幾兩銀子。一定要保住命!”
男孩子怔怔地接過她給的那些東西,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她麵前,淚流滿麵。
“謝謝仙女姐姐!貴兒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秦小寶被她嚇一跳,隨即笑得無奈地把他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土。
“傻孩子。”
回去的路上也還是冷,秦小寶沒了那件狐皮大衣,身上一下子冷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抱著暖爐在車內咬緊牙關。
“姑娘冷麽?”外麵傳來馬夫關切的聲音。
秦小寶笑笑,強自忍住,“好些了。咱們要到了麽?”不成想才受凍這麽會兒便聲音沙啞,連她自己都是嚇了一跳。
“哎……”馬夫一下子又恨又憐,“姑娘你就是太好心了。現在戰禍連連的,你還要養著我們這一大家子,已經夠辛苦了。現在居然還把自己唯一一件防寒的狐皮大衣給了那臭要飯的。你怎麽也不想想自己的病呢!”
秦小寶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有些發熱起來,她唯有不說話地靠在車內軟墊上,閉上眼睛默想。
當年她才回來便花大價錢給自己贖了身,自己在蘇州城裏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翠墨居。平日裏隻做些衣服麵料生意。兵荒馬亂的,卻也從來不影響那些貴婦小姐們的奢侈生活,該要的享受一樣不少。
又是,她以一個金粉閣頭牌的身份開了這麽個小居。從前那些主顧自然會尋上門來。她也不拒絕,隻是有個條件。可以喝茶可以品酒可以彈琴可以遊玩,隻不陪著睡覺。她既已贖身,別人怎麽看她不要緊,她想要自己過得舒坦。
總算她運氣好,兩年來雖然遇上過一些不講理的,卻也能應付過去。尚沒有遇上特別不好的。所以現在日子過
得也還算可以。
想著想著馬車停了下來,秦小寶聽到環翠的聲音。
“怎麽回來了?”
馬夫在外麵拍打著自己身上的雪道:“大雪封山,走不了啦!”
“是嗎?”環翠說著便來掀簾子,一看到裏麵已經病得昏昏沉沉眼睛都難睜開的秦小寶便嚇了一大跳!
“姑娘!”
“哎呀!怎麽啦?怎麽啦?”聽到環翠喊,裏麵出來個四、五旬模樣的婦人,頗著腳從裏屋跑出來,“姑娘怎麽啦?”
“姑娘又發病了!多娘您快去交大夫!”環翠急急的把秦小寶從馬車內抱出來,費力道,“馬夫,你來幫我一把。”
“哎呀!”多娘一看秦小寶那個樣子先嚇了一跳,然後趕忙拍拍自己身上的圍裙,在原地轉了幾轉才道,“我去請大夫!”
不多時大夫便請來了,比一般燒了炭火和置了暖爐的人家更加溫暖的屋內,大夫一手撚著自己的胡須一手搭上秦小寶的脈。沉吟半晌。這才收了手坐在桌子前,沉默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多娘最先忍不住,“我說大夫,咱們家姑娘究竟怎麽了?!您倒是說話呀!”
“多娘,”環翠扯了扯多娘袖子,轉而又笑吟吟地柔聲問大夫,隻是一雙眼睛裏掩不住的關切,“大夫,我們家姑娘是什麽病?”
大夫看了她一眼,隨即微微歎口氣搖搖頭道:“你家姑娘從是不是生過一場大病?還是極寒所至才會這樣?”
環翠與多娘猜中心事一般麵呈驚訝,隨看一眼後環翠道:“是的,當年姑娘確實是在極寒之地受過一遭罪。”說到這裏她眼圈兒先紅了,抬手擦了擦眼又問道,“姑娘這一次發病是不是跟那次極寒有關係?”
“哎……”大夫搬過藥箱,從裏麵取出紙筆,“你家姑娘這病啊,已經侵入了她五髒六腑,實則是大傷元氣。再加上這兩年日夜操勞不得休息,而且你家姑娘,一直以來悶悶不樂,憂傷成疾。所以身體就愈發地弱了,今日這一場凍放在常人是沒什麽,在她便……哎……我這裏有一副方子,你照著抓藥。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聽到“能拖一天是一天。”環翠驀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便這麽撲簌簌地掉下來!她按著躺在床上神態安詳緊閉雙眼的秦小寶,心內一陣絞痛!
這還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活潑歡樂的秦小寶麽?這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肉吃的好姐妹麽?
環翠哭到幾近嚎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