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寶相寺遇惡奴2

〖041章〗寶相寺遇惡奴⑵

進完香,在後麵回香亭小坐,說是亭,實際是軒,四方通透有窗隔欄,觀景最妙,這廟裏常有官宦人家光顧,建築陳設都頗精致,畢竟是個廟,公然叫軒、庭有所不雅,因此還管它叫亭。

玲瓏哭過一場,心裏痛快許多,命人放下了窗隔,望之數峰如簇,淡青色的雲聚在峰頭如同墨染,這天氣明明是陰鬱得隨時要下暴雪,但是山裏看來竟別是一種洗盡塵緣的清爽景象。

忽聽得喧鬧非常,間或混以“追、追”“打、打”等字音。

太君麵色一變,問道:“佛院清淨,是何人在外麵喧嘩?”小和尚奔出去看了,複進來道:“是一群豪奴家丁,亦不知是何來頭,盯著一姑娘打打殺殺,氣勢駭人。”

太君不悅道:“極樂世界,如何能容此豪強之舉,快去排解了來。”

但是無用,和尚出去解圍,不一會兒抱著頭連爬帶滾跑進來,光腦殼上血跡斑斑,太君這才動了真怒,道:“光天化日,還有王法嗎?青歸,出去看看!”

青歸是一名青衣勁裝的中年女子,才想出去,聽得腳步雜亂,那一群惡徒竟闖了進來。最前麵的女孩身量未足,連滾帶爬地躲避,嘴裏惶然叫著:“師父!師父救命!”她隻顧後麵不教人追上,不提防前麵一塊大石,連人撞上去,頓時彈開老遠,後麵即刻追上,獰笑道:“抓住了!”

青歸身形一動,奪然飛出,她離得甚遠,可是那名豪奴才堪堪抓住女孩,青歸也到了,拂袖掃過,那人捧著手背狂呼嚎叫跳開,青歸趁勢扶起那名嬌小女孩,見她雙目緊閉,呼吸細微,額上發際之處鮮血泉湧。

那些捉人的並不傻,青歸亮了這手本事,就知遇上了練家子,他們這幫恃強淩弱的不是對手,有個山羊須師爺模樣的排眾出來道:“這丫頭是大理寺卿裏家的逃奴,你要管這檔子閑事,先拈拈份量。”皆因回香亭

衣香鬢影,一望而知是大戶人家入山進香,決非路見不平的江湖人士,他才這麽說。

青歸果然拿不定主意,太君招了招手道:“人過來我瞧瞧。”

青歸抱著那女孩過來,置於榻上。

玲瓏甚是害怕,卻有好奇之心,躲在後麵瞧了一眼,見那女孩子一襲紫衫,料子普通,肩袖打有補丁,但量裁合度,補丁打得亦頗細巧,隻是這衣服在這個天氣穿未免單薄。她額上涔涔俱是鮮血,一張臉卻白得勝紙,長眉濃睫,鼻梁秀挺,頭發黑亮如漆,竟是個絕色的麗人兒。

太君愛憐頓生,道:“快給她止血。”

青歸點穴止血,抹上金創藥,小和尚早捧了茶盤來,喂她喝了幾口熱水,昏迷中都吞咽下去了,呼吸也就平穩許多。

太君這才向亭下瞧去,淡淡說:“裏明正和我仲家也算世交。你們律法世家,怎麽幹起這樣沒頭臉的事?”

那師爺早知不妙,聽到仲家,京都裏有這樣不卑不亢氣質的“仲家”哪裏還有第二家,勉強笑道:“原來是仲太君,失禮了。”

太君冷笑:“裏明正我瞧還幹不出這樣的事,你家二公子呢?便是派了你們出來抓人,他自己沒來?”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獄,每年全國斷獄總數最後要匯總到大理寺,有的疑難案件要經過大理寺和尚書部共同判處,甚至可駁正皇帝、六部的判決意見,皇家犯法也是經由他們的手,權力極大,曆任大理寺卿都由律法世家擔任,裏明正政聲清肅,他的次子卻是出了名的拈花惹草紈絝子弟。

師爺暗暗叫苦,如果碰上的是別人猶可,偏是仲家,天下文章每一個都是難纏人物,尤其講到什麽刑律王法,條條框框沒有比他們家能背得更如流水了,哪怕裏明正親自出麵也不行,念及二公子死活非要搞到這小娘們,他隻得硬著頭皮道:“太君夫人有所不知,這女子的父親欠了巨額賭債,她自賣自身,我家

公子買下了她,不料她轉眼便逃,她已簽了賣身契,說是裏家的丫頭,並不為過。”

太君沉思不語,若是簽過賣身契,這事便複雜得多,人家追一個逃奴毫不過分,由不得她置喙,眼角掃見那少女身子微微抽泣,嬌花一般的人物,我見猶憐,若是就這麽雙手送上,估量這女孩子活不了多久。她心中難以決斷,慢慢地問:“賣身契帶了嗎?”

師爺一喜,知道這事有了八成指望,膽氣也大了,道:“誰家捉逃奴還帶著賣身契?夫人若要看的話,回到京中,我們便給夫人呈上。”

“要是到京裏,弄張賣身契出來還不簡單嗎?”太君身後一條柔柔細細的嗓子,“即便是真,一張紙就要一條命,也太過份罷?”

師爺一怔,“這位是?”說話的人躲在太君後麵,僅露白裘一角,他愕然道,“莫非是魯國夫人?”

“呸!瞎眼的奴才怎敢胡說!”如煙忙罵了句,“永儀公主在此!”

師爺噗通一聲跪下,亭外跪了一大片,師爺忙著叩首:“不知公主在此,衝撞鳳駕,罪該、罪該——”他還真怕底下兩個字一出,公主著了惱,就斫了他腦袋,咬牙不說。

玲瓏又不肯開口了,太君道:“公主不會同你們一般計較。”

“是,是。謝公主隆恩,小的歸家定奉公主長生牌位。”

如煙啐了聲:“休得胡言!”

太君不再理這起人,問道:“青歸,可有法子讓這位姑娘醒來,問問她詳細經過,若果然逼得活不下去,公主在此,向黎府上討一個賣身契,怕不會不給這麵子。”

青歸便點了那少女幾大穴道,血脈流通刺激之下,那少女嚶嚀一聲,幽幽蘇醒。

未複神智,又長又密的兩排眼睫微微一動,底下大顆大顆的淚珠便滾至無血色的腮邊。淡薄雙唇微翕,細如蚊蠅地喚了聲:“爹……”聲音淒楚萬分,聞者無不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