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崩潰2
二十四歲的林芊花有生以來第一次暈倒。仰麵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閉著。
薛海輝幾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蒙了，伸手去扳林芊花的臉，卻摸到一手的淚。把耳朵貼過去，等到聽到她的心跳音，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輕輕地在她耳畔叫：“芊花！醒醒！”
“林芊花，快醒醒！”
林芊花睜開眼的第一時間，便看見薛海輝充滿關切的臉，隻是好像並不完全是關切。意識剛剛清醒的她來不及深究那些其他的含義，張開嘴“哇”的一聲哭了。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弄髒了自己的衣服還弄髒了薛海輝的衣襟。薛海輝沒有說話，隻是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裏，她的指甲死死地摳住薛海輝的衣服，連襯衫都被她弄皺了。
林芊花從來沒有這樣狼狽。
薛海輝從來沒有這樣尷尬。
許久，薛海輝問：“要不要現在就去看他？”
林芊花沒有出聲。
薛海輝再說：“芊花，不要緊的，周陌說他傷得並不嚴重。你如果擔心……”然後這個男人糾結得幾乎說不下去，懷中的人還是沒有反應。等他再仔細看她的臉時，發現她的眼睛又閉上了。
一開始薛海輝以為林芊花是再次暈過去了，仔細一檢查發現她呼吸均勻，竟然隻是睡著了。
是因為剛才太激烈的情緒，所以哭得睡著了麽？
薛海輝將林芊花抱到床上，讓她平躺好，給她蓋好被子，然後他在邊上輕輕地坐了下來。
靜靜地看著。
林芊花的淚，是薛海輝心頭的一把刀。
這把刀第一次刺痛他，是在三年前的某個炎夏。那時候的薛海輝還不是C&C公司的總經理，還隻是經理。他以第三方合作公司代表的身份出席某個會議。他記得林芊花那天穿著雪白雪白的運動鞋，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得飛快。他看見她那麽認真的樣子，好像看到很多年前的另一個自己，所以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天的會議出了點岔子，後來領導便問她都記下來沒有，她說要點都記下來了，領導火氣很大地說要詳細內容，光要點有什麽用
啊？當時的場麵，所有人都覺得這小小的書記員真可憐，很明顯是領導的心情不好，項目進展不順利嘛。但是她硬是將那些怒火和怨氣應承了下來。薛海輝吃好午飯回來時發現這個書記員在整理會議紀要，她的臉上掛著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當時，薛海輝隱隱有一種心痛的感覺，那天他記住了她的名字：林芊花。那一天的林芊花根本不知道薛海輝是誰。
一年以後，這把刀第二次刺傷了薛海輝。
房地產公司的比稿會。那時候房地產是熱門啊，也就是說甲方是塊肥的流油的肉。薛海輝這個時候已經很會在交際場合打太極拳了。他輾轉打通關係，差不多就算是那家房地產公司內定了C&C公司，至於比稿大概就是走個流程。他在提案結束後請甲方的人吃飯時看見了林芊花。那個時候天上飄著雪，林芊花站在路邊大概是在等公交車，兩個手不停地搓著，時不時放在嘴邊哈一口熱氣。他看得正出神的時候，甲方的人說：“那好像是先前那個公司的文案？”
“怎麽，您認識？”薛海輝有些奇怪，甲方公司竟然有人記得林芊花。
“不，那丫頭的文案寫得真不錯。要不是早跟你們C&C公司談好，這項目鐵定是給她們做了。”
那時候薛海輝覺得是自己搶奪了林芊花得到那個項目的機會，而且是用不怎麽光彩的手段，雖然那也是商場上常用的把戲。看見林芊花當時在風雪中冷得發抖的樣子，薛海輝忽然有一種擁她入懷的衝動。
這是第一次，他自主萌發這樣的衝動。
“是個人才啊！”
“可惜，那家廣告公司太小了……”
那家公司很小麽？薛海輝忽然靈光一閃。
“那家廣告公司叫什麽名字？”薛海輝轉身問，他謙和的笑容裏藏著最隱秘的心事，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好像叫星辰吧。”
不久，薛海輝便得償所願地將林芊花挖到了C&C公司。
再不久，薛海輝被提拔為C&C公司的總經理。
如此，這樣一番算下來，薛海輝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愛了林芊花兩年多，近三年。
看著熟睡的林芊花，薛海輝有些落寞又有些悲涼。快三年了，這個女人的心裏依然隻有那個人吧？隻是聽到說那個人出了車禍，便驚恐交加地暈過去。這樣的關心，這樣的愛，該是何種程度啊！
林芊花的過去裏沒有他薛海輝，薛海輝也不願去關心林芊花的過去裏究竟被徐一帆如何濃墨重彩的塗寫了什麽。薛海輝做事有他自己獨特的風格，是以在商場上所向披靡。那就是，他隻關心現在和未來。對他而言，每一個現在都彌足珍貴，隻有把握了現在的人，才有資格談將來。所以，他認為感情也是一項事業，過去什麽的都是浮雲，未來是以現在為基礎的。而徐一帆，他將永遠停留在過去，他在林芊花生命中所塗畫的，已經埋葬在四年前的時光的灰燼裏了。
可是，林芊花的心該怎樣才能暖起來呢？
一想到林芊花為徐一帆緊張莫名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一想到林芊花痛哭流涕卻一句話也不說的樣子，他忽然有些忌恨徐一帆。
說起來，他薛海輝從來沒有忌恨過別人，無論是商場還是情場。他一直以為妒忌別人是一種徒勞無功的事，所謂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織網。所以他一貫是以行動來爭取。他從來不認為這世上有努力了卻得不到的東西。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過和畫伊終止合作關係，那樣徐一帆和林芊花應該就不會再有交際了。
但是，薛海輝馬上便從這種情感的漩渦中掙脫了出來。他的理性再次壓倒了那些“不切實際”的衝動！然後他走到窗邊給周陌打電話，說是約時間去探望徐少。
他打完電話轉過頭的時候，發現林芊花的眼睛是睜開的。
那一天，薛海輝錯失了最後一次與林芊花比翼雙飛的機會。或許，有時候人不能太理性，偶爾衝動一兩次也無妨。如果那個時候薛海輝麵對哭得崩潰的林芊花，對她說：“芊花，我們在一起吧。我會好好愛你的。”如果那個時候他能注意到當時一些細節，他能想清楚為什麽林芊花驚恐得暈倒，痛哭得說不出任何句子，卻沒有不顧一切地衝到醫院去。他或許可以果斷地結束與畫伊的合同，甚至是與林芊花一起離開C&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