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痛楚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可蕭府中不再有一點的新年喜慶，整個府邸，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尤其是這個小佛堂，不合時宜的清靜中，焚香繚繞，加上那個跪在佛像前一整晚的憔悴女人。踏進這裏以後淺紅的眼睛立刻酸痛，記得從前的她，是個不求神佛不求天命的女人，那時她意氣風發的說過，她是天之驕女，如果老天爺連她都不庇佑還要庇佑誰呢。

淺紅收起眼裏的痛楚，走過去的時候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甚至多出一份堅強，她將一碗熬好的粥放在明玉鸞麵前，歎了口氣，終於開口對她說道，“你不可以這個樣子折磨自己，依依還病在床榻上，孩子需要你，你是個做母親的人，凡事都要把孩子放在第一位想，如果連你也病倒了，你讓依依怎麽辦呢？”

明玉鸞幹涸的眼角又滲出了淚，“我是個失敗的母親……”她低低的啜泣。

“現在情況沒有那麽糟糕。”淺紅端起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縣太爺，你也知道蕭家是有門有戶的人家，縣太爺不敢馬虎，昨晚就發動了五百戎衛全城搜尋，今早又加了人手，一個晚上拐子帶著孩子也跑不遠，王爺他們，一定能夠把世宇給找回來。在此之前你不能倒下，等世宇回來之後，你還要照顧安撫他呢。”

這粥是淺紅特地熬的雞絲粥，她的手藝一向最好，這次明玉鸞吃進嘴裏卻如同飲水，什麽味道都嚐不出，才吃了幾口，就聽見佛堂外傳來急切的咚咚聲。

老太君拄著拐杖進來時那表情，讓淺紅一個寒戰沒端穩手裏的碗，撒了一些出來，手背燙起了水泡卻也不敢吱聲，但她分明瞧見了，老太君身邊的馮姨娘，微挑著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卻含義很多的笑。

看到明玉鸞時老太君氣整個都抖了起來，馮姨娘忙過去輕撫著她的後背，說些氣壞了對身子不好的虛話，已上了年紀的老太君力氣卻大得嚇人，一把掙開馮姨娘，舉起手中的拐杖狠狠落下又是一響，直到此刻，明玉鸞仍然沒有回頭，她跪在佛前，將頭埋得很下。

“你這掃把星！！”老太君用顫抖卻淩厲的嘶吼對著她控訴，“自從入了我蕭家的門，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情！！你好啊……害了我的兒子，害了我們蕭家，你生的女兒也是個厲害的角，害了我最寶貝的孫兒……”老太君越說越激動，竟然衝上去朝著明玉鸞舉起拐杖，一下一下的朝著她的背猛打，淺紅抱住了明玉鸞這更讓老太君憤慨，幹脆兩個一起打，“你是怎麽做的母親……怎麽給老身教出來這樣好的姑娘？！要不是你女兒纏著讓世宇帶她出門，世宇也不會遇上拐子，你這個天煞的禍頭子……”老太君口口聲聲“你女兒”，已經忘了，依依也是她的親人，是她嫡親的孫女，明玉鸞閉起了眼睛，仔細品嚐著背後的劇痛，才能讓心裏好過一些。

馮姨娘見狀在那裏假惺惺的叫著“來人啊，快把老太君拉開……別讓老太君傷了身子……”這話是說給老太君聽的，可稍微明白點的下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誰要真過去拉開了老太君阻止了她手裏的拐杖，那就是跟馮姨娘有心過不去。

老太君畢竟上了年紀，打了一陣子就消耗了大半的體力，她看見明玉鸞被她敲出了血跡的背部，心裏稍作好受，可那兩個女人死人一般的反應，卻還是讓她覺得一口氣悶在胸前，怎麽也發不出去。

“快啊，快過來扶著老太君一把，一個個呆頭呆腦的，做點事情也做不好。”馮姨娘見老太君自己停了下來，這才當真喚人過來伺候，又殷勤的上前攙了老太君的另一邊。心想，老太君都這樣難過，她自己也不能表現得太平淡。

馮姨娘很難得才擠出一星點的眼淚，這就趕緊掏出絲帕，連連擦拭著眼角，“大少爺是那樣一個聰明優秀的好孩子，咱們都知道，大少爺是老太君的心頭肉，是蕭家未來的希望，可是現在就因為姐姐沒有看管好四姑娘……他卻……他卻……”馮姨娘這樣悲傷的說著，心裏其實跟喝了蜜一樣，清甜又舒暢。不見了好啊，最好永遠別回來，那才值得開心呢，她擔心她睡著都會笑醒。

“你給我住嘴！”老太君也朝她吼

了一句，把還沉浸在美夢中的馮姨娘給弄懵了，“你那侄女兒是什麽好命格，一來我們蕭家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你……”

“哎呀，老太君，您這麽說就太冤枉了，”馮姨娘將老太君打斷，縱然不夠禮數，可也不能讓老太君責罰在自家頭上，當下怎麽也要辯護，“宛如的命相好，那可不是婢妾說了算數的，看相的先生也都這麽說，是姐姐和四姑娘的命硬，克了家宅又克子孫，這任誰命好都擋不住啊，再說了……”想起兒子馮姨娘的眼淚才真的說上來就上來，哽咽著說，“書墨不也被四姑娘連累，遭了罪麽，他那麽小的一個孩子，也不知是怎麽把四姑娘給背了回來……回來時身子都濕透了……”

蕭書墨也是蕭家的孫兒，老太君沒有不心疼的道理，馮姨娘這樣難過的提起蕭書墨，老太君也不好對她再說什麽。折騰也折騰夠了，在這裏耗著還不如去堂裏等孫兒的消息，這就拄著拐杖準備離開。

回頭看了一眼仍然跪在佛堂邊的明玉鸞和淺紅，嫌惡之情一下子滿溢，“這天煞的，要報應，也不該報應在我孫兒身上……真該自作自受！”

馮姨娘聽出了話裏的意思，忙接話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說不定馬上就輪到四姑娘呢。”心裏記恨那死丫頭害慘了她寶貝兒子才說的這麽直接，可這話說出來，詛咒的畢竟是老太君的親孫女，馮姨娘表情顯得不怎麽自然，老太君卻沒什麽，一聲不吭的就出了去。

明玉鸞還是那副模樣，不動也不說話，淺紅也傷的很重，但她還知道痛，可明玉鸞，大概已經感受不到了。

淺紅重新端起地麵的粥碗，還好，還是溫熱，她舀起一勺，遞到她的唇邊，隻是開口跟她說了四個字，“你要堅強。”

又過了一夜，早上的時候雪就停了，天邊還放出幾絲光亮。白芷慌慌張張的一路跑著，被積雪滑了好幾下險些摔倒，結果邁進門檻時還是被磕碰了雙腳，撲到在了地麵，等不及爬起身，忍著疼痛就大聲的說，“大少爺找著了，大少爺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