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好茶
“看那打扮，應該是從宮裏出來的太監和侍衛。”白芷畢竟有過見識，低低的這麽說了一句。
那幾隊人開始分往不同的方向，其中一隊朝著這邊方向來了，蕭世宇見情況不妙趕緊讓白芷抱起蕭依依，正要離開，府上的老管事搶先一步到了門口攔住他們，不安的看了他們一眼，說，“大少爺，請隨我來。”
內堂，當連上茶的下人也屏退之後，這裏頓時顯得格外偌大空曠。
蕭淩眉頭深鎖，對麵位置上的高安端起了熱茶，用蓋子磕散著茶葉，細細的品嚐了一口，和門外那緊張的氣氛不同，仿佛很是悠閑。
“果然是好茶。”高安讚道，“這味道清雅香醇，喝過之後，唇齒留香，讓人回味無窮啊。”
“不過是自家釀曬的粗茶，公公喝慣了宮裏的好茶，這樣小家小戶的東西，怕是入不了公公的眼，還請多多包涵。”蕭淩也跟著寒暄了一句。
高安掃過來的那一眼，意味深長，卻還是話不入正題，說，“王爺實在太過謙虛，這君山銀針雖比不得起皇家的蒙頂甘露，卻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兌上露水多煮上三分，味道竟然和蒙頂甘露有那麽幾分相似。”高安說的是茶，可指的絕不是茶，說完看著他，似乎在洞察他的每一分表情變化，這番誇讚已讓蕭淩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不知高公公今日帶了禦林軍來蕭府搜家，如此勞師動眾，所為何事？”他幹脆直接詢問，以免那對他莫無須有的猜測，越來越多。
“嗬嗬。”高安笑了笑，笑容有些奇怪，又看向他，問道，“王爺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還請公公提點。”
直到這時高安麵色才顯露凝重，甚至陰森，“皇上體恤昇王長年簡居封地，念及兄弟之情，特招昇王回宮敘舊，不料前天夜裏昇王在回返皇城的途中，馬車跌下了鳳台山，車毀人亡。”
蕭淩的心狠狠的落下一拍，腦子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昇王，那個骨風傲氣一生不服命卻一生都輸給了命的男子，他就這麽死了？但除了驚詫，他不敢表露出其他一絲一毫的情緒，就連想扣緊椅把的衝動，他都極力的忍住了，眼下的形勢，他也沒有時間去感慨，緊緊揣摩著，昇王的死因真的是馬車跌下山這麽簡單？還有，昇王一去，皇上就立刻命人來搜家，這到底是……
蕭淩動了動唇，眉頭仍然擰成川字，“這
件事，與蕭某何幹呢？”
高安不疾不徐道，“皇上痛失愛弟，倍感哀慟，自然不會扔下他的家人不理，正要打算派人去昇王府將珍王妃以及小王爺給接回宮，不料，珍王妃和小王爺以及昇王府三百零七口人，一夜之間全都離奇失蹤，皇上派出搜查的禦林軍抓到了王府的下人仆役，他們的嘴卻很硬，不管怎麽對待他們，都說是王妃打發下人離府，其餘一概不知，更別提他們的行蹤，於是皇上就想……”
“皇上以為蕭某收藏了珍王妃和小王爺？”蕭淩接過高安的話，高安但笑不語。
蕭淩淒楚的牽起了唇角，又有些許負氣道，“自辭官以後，十多年來蕭某早已不聞朝中之事，莫非皇上仍然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認為蕭某與昇王私下勾結，有謀反之嫌？”這會心裏也想明白了，他若當真要收藏起珍王妃和小王爺，又怎麽會將他們安排在自家的府邸上，皇上不過是打著搜人的名號，實則來搜查他叛亂謀反的證據。
這話雖大膽直接，卻也讓高安少了許多懷疑，一個引去官職多年卻暗中籌備的人，要比明著在官場裏還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怎麽會說出這樣不小心的話，若是他與他稍有過節，這話可是能給他安置大罪的。
“王爺實在太多慮了。”高安平靜的笑了笑，接著道，“皇上隻是想著當年王爺和昇王，一個去了封地守皇陵，一個辭官歸隱，幾乎同一時間退出朝政，多少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交情，昇王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料想也許王爺不會坐視不理，今日府上一敘，王爺竟然毫不知情……回到宮中，灑家一定如實稟告給皇上。”
被困在這廂房裏已經過了許久，明玉鸞抱著睡著的孩子坐在榻上，神色複雜，卻始終一言不發，也不多問，白芷白秀卻不夠冷靜，發生這樣的事情心裏十分惶然，總是嘴裏嘮叨著害怕出事，每次都被淺紅給製止了，讓她們稍安勿躁，蕭世宇有意無意的觀察著明玉鸞，隱約猜到她定是知道一些什麽的，他的眉頭皺了一下，今天的事情，會不會和那條絲帕的主人也有關係呢？
又過了些時辰，仍無動靜，因為明玉鸞和淺紅的鎮定，白芷也沒那麽害怕了，看了一眼窗外紙窗上依然來回著侍衛的身影，似乎打趣跟一旁白秀說，“不知道馮姨娘那房人給幽禁在哪廂房，別看她平日裏那麽跋扈，其實膽子比誰都小，這刻說不定摟著二少爺正哭著呢。”白秀
聽了這玩笑，蒼白的臉上總算綻放出一絲笑意，明玉鸞歎了口氣，雖鎮定卻眉間愁雲籠罩，怎麽也笑不出來。
門忽然打開，進來一個小公公，大家都霍然站起身。小公公掃視了他們一圈，用尖細的聲音慢條斯理說，“各位不用這麽緊張。”目光，最後停留在蕭世宇的身上。
“你就是這蕭家府上的長孫？”小公公朝他點了一下下巴。
蕭世宇行過禮，答道，“正是。”
“方才見到蕭家府上的茶點做得很是精致不凡，可否勞煩公子為奴家帶個路，去到膳房多準備些，奴家也想嚐嚐這蕭府的茶水點心。”
白芷一向護主，平日做起事來很是細心可性子卻有些衝動，急起來不知道利害關係，聽這自稱“奴家”的人竟然敢要大少爺親自帶路為他端茶弄點心，心裏一個別扭，衝著小公公囔道，“大少爺被我們這些下人伺候慣了，不熟悉膳房的活兒，不如由奴婢來帶路吧。”這麽一說，方才還略有笑容的小公公立刻就沉下了臉，擺出個不高興，明玉鸞忙起身，低低嗬斥了白芷一句，白芷這才有些嚇壞了，記憶中主子向來溫柔順受，幾時這樣嚴厲的吃喝過下人。
“不好意思，公公，都怪妾身沒教好下人，弄得她們不懂規矩。”明玉鸞走過來朝小公公福了一下身，白芷哪裏知道，這些公公都很要麵子，一個下人為他們端茶弄點心，又怎麽能抬高他們的身份。她又朝蕭世宇點了一下頭，讓他趕緊按公公的吩咐辦事。
出了門，那些往回巡邏搜查的侍衛仍然遍布府中，蕭世宇四處看了看，路經南院書房時，瞧見內裏的書都被翻得亂七八糟，堆在門前，他的心緊縮了一陣，好在，那條絲帕他轉移了位置，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小公公不理會這些，隻笑著詢問他府上有哪些好茶，哪些精致美味的糕點，他都一一作答，因為心裏一直惦記著絲帕和今日之事的關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膳房，小公公以人多嘈雜為由，隻留下了兩個會做點心的膳司娘子，蕭世宇負責親自燒水斟茶，待到兩個膳司娘子去到井水邊打水時，這膳房裏就剩下了小公公和他兩個人。茶水已煮好，蕭世宇擺好了茶盞，正要斟一杯給他嚐嚐，哪知這小公公忽然湊近他的耳邊，低語了些什麽，他聽到那些話太過震驚，杯中的茶水滿了出來，都撒在了地上，霧氣騰升，他轉頭去看小公公的臉，輪廓已有些模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