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劫中難
幾許淡漠,哪得容得了他過多的情誼啊。
懶溢雕欄,輕執筆,寫得曉山青,雲山亂,遠山長,誰人可解這各種的淒苦無奈與蒼茫。
衣袂翩舞,偌大靜謐的殿堂,座上是高高在上的墨芷太後,座下是一身頹靡重傷的王爺,一旁是神情淡漠舉世無雙的右相。
“空守著萬裏江山,你芷懿不過也隻是個女人罷了!”花沐顏談笑間,羽扇綸巾,好不瀟灑。一身襤褸的茭白,腳下是沉重的鐐銬,踏著鮮血走上大殿,眉宇間的驕傲,舉手投足間的霸氣顯露無疑。他笑,他笑座上的女人已是殘華暮年。
“顏兒,事到如今你何不就此在這大殿上了結了自己呢,你母親在天之靈也盼著你去侍奉她呢,莫不要獨留她一人淒淒慘慘的掛在那高樓上飽受著寒風的肆虐了。”芷懿太後不甘示弱,向來她都是不服輸的,無論當年先皇待她多麽不好可是到頭來當上太後的還是她,當上墨芷帝王的還是她的兒子而不是那個狐狸精的兒子,所以勝者永遠使他們母子倆。
“不,就算要死,就算要去陪我的母親,那個人也該是你。”花沐顏緩步向芷懿走去,腳下的鐐銬“嗦嗦”作響,但絲毫不影響花沐顏的行走。
白衣料峭,俊顏不改,“你兒子無心於這江山而你偏偏要把他困在你身邊,你就不怕他怨恨你嗎?”他前行著,腳下是猩紅的血跡,斑斑駁駁染紅了金貴的地毯。
“恨也好,總好過將這江山交到你的手中,先皇有旨這江山就算落入敵國之手,敗了,也不能到你手中。我母子二人謹遵聖旨難道你要違抗不成!”芷懿鳳眸怒叱,風雲即變,芷懿的臉色變幻之快讓人望塵莫及,而一旁的櫟陽玓靜默的看著這一雄一雌的老虎相鬥著,大有坐收漁人之利的樣子。
“先皇有旨又如何,你大可問問你自己,問問你那兒子。墨芷早已大不如從前了,縱使你有這天下無雙的櫟陽玓在你身旁…這天下恐怕還是會落入敵國之手的。浩瀚江山是先祖憑借馬上功夫打下的,若是葬於你這女人之手恐怕先皇在天之靈定會饒恕不了你。”花沐顏越走越緩的步伐,直到淩駕於芷懿麵前。
邪魅的笑道,“不如將這江山交予我手中如何?怎麽說我也是先皇的兒子啊!”一手扶上芷懿的鳳椅,指尖不住的敲打著椅背。
“你……給我滾下去!滾下去!”芷懿後背一陣發悚,顫抖的雙肩,臉龐轉瞬煞白,指著那座下的血地,“給我滾下去!皇位你這輩子也不要妄想了,就算我母子二人死在你手中我也不會將皇位拱手讓人的!”
“哈哈!哈哈!”忘情的狂笑後,張開掌心,捂住了那欲噴灑的熱血,“好,你可要記住了今日的話了,若是死可以償還你所犯得罪過,那你死傷千百遍也不足掛齒。隻是,阿寒……”花沐顏閉眼,心狠狠的**了一下,“你若肯求我,到那一日我可以放過他。”一股外來之力瞬間震碎了腳下的桎梏。
衣袂翩翩間,一身黃衫還有一身墨衣乍然於眼前,芷懿還未回過神來,那白衣男子早已從她麵前消失了。
萬物寂靜,獨留他傲決蒼穹的聲音,“三日後,我來領人,你要的東西我也會交代你手中!”
空氣中還殘留著血腥味,身子忍不住“錚”的癱軟下來,嘴裏念念有詞,“該死!該死啊!”
放下拖著下巴的手,櫟陽玓那溫沉的臉微微一笑,“太後,此事還是要向陛下稟告才好,畢竟事關生死啊。”不鹹不淡,芷懿瞪了一眼說風涼話的櫟陽玓。
攤攤雙手,好像事不關己的模樣,甩袖轉身,絲毫不理會正在氣頭上的芷
懿太後。
芷懿也隻好作罷,這男子是天下舉世無雙的人才,都說“得櫟陽收天下”,此話真的可信?
剛才花沐顏所說之語皆入肺腑,若是當年早些除了他永絕了後患又怎會有今日的狀況呢。隻怪!隻怪當初婦人之仁了才留的他這條隨時會反撲一咬的狗!寒兒啊寒兒為何你要跟你那多情的父皇一樣啊,沉醉在這不知何用的兒女之情裏,有何用?有何用啊?
芷懿恨鐵不成鋼,修長且妖冶的十指狠狠的嵌進了鳳椅扶手中。
絕王府
一身血衣已被換下,床榻上,平躺著一位麵色慘白如紙的公子,眉宇輕皺,昏迷中依舊是強忍著萬分的痛苦。
“多說了你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平日裏讓你好好調理你又不理,當初想法設法讓我給你治病,現在好了縱有大羅神仙也難保你的性命。”床邊是喋喋不休抱怨的明玨,黃衫的緲月,墨衣的風漾無一不繃著一張臉看著床榻上的男子。
“明玨,你少說幾句。”風漾看不下去的拉了拉明玨的袖子,“主子的傷如何了?”
“活死人一個,還能叫我怎麽辦?”明玨聳了聳肩,束手無策的樣子,“眼下隻能看他的造化了,三日之內醒不來我們也可以收拾細軟打哪來回哪去了。”明玨揉了揉有些困意的眼眸,褪下挽起的袖子起身。
“站住!”緲月橫身攔住明玨的去路,“主子一日不醒你一刻別想踏出這屋子。”冷硬堅決的態度,隻差將腰間的短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緲月!”風漾伸手按下了緲月張開的手臂,“他不會走,明玨已經守在主子身邊一整晚了,他要是倒下了誰還來管主子的死活。”風漾動動眉,緲月仍舊不肯放走明玨。
“臭小子!別仗著主子寵愛你就可以擺著這麽張臉看著我,再惹我不高興小心我一針戳在他的天靈蓋上立馬要了他的命!”明玨咬牙,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緲月,這一瞪緲月才磨磨蹭蹭的放下了手讓明玨離去。
前腳剛踏出門檻,風漾的聲音響起,“主子若是醒來的可能性大嗎?”約約隱忍,似乎還有話想問,可是卻堵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
“隻能…看天命了!這一劫,逃得過便萬事無憂;逃不過,大不了橫屍一具棺材一口。”明玨微微搖頭,風漾跟緲月雙雙看向床榻上的男子,逃得過,逃不過,都是命。
紙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樹枝搖散,葉落飄零,紅緋處,晚桃盛開,姹紫嫣紅。
花沐顏沉沉的睡著,仿若被夢靨困擾著,麵頰上布滿了汗滴,緲月幫他擦拭了一次又一次,額上的濕巾換了一次又一次,這高燒仍舊不退。
“風漾,如何是好?”緲月抬眼看了看在一旁抱胸沉思的風漾。
“隻能等了,明玨都沒有辦法,還有誰能救主子呢。也許這就是主子的命了。”風漾仰天,看著窗外那湛藍的空色,恍惚間他想起了初見花沐顏的時候。
那時他初入江湖卻是名聲大振,所謂的樹大招風便是如此。人成名的快自然也會招惹非議,不到一月便引來無數仇敵……
紙扇輕搖,風流倜儻,談笑間,不經意流露的霸氣狠狠的震懾到了他,“為我所用如何”?當時他也就說了這麽一句話罷了,卻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句話,一夜間他的所有仇敵都從江湖上銷聲滅跡了。
想來那件事……大概也有好些年了。
“咳咳,咳咳”輕微的咳嗽生從下方傳來,床上的人動了動身子,眼瞼動了動才緩緩睜開,“現在是何時”?花沐顏抬手,聲音略顯嘶啞低沉,“扶我起來!”
這……站著的兩人麵麵相覷,不知是動還是不動好。
“扶我起來!”見他二人不為所動,花沐顏直接掀開被子起身,這一動兩木楞子才發覺錯了。
“緲月去將明玨叫來,主子醒了!”風漾推搡著緲月出門,一麵將花沐顏扶起,“主子感覺如何?”
“……”沒有回答,咬牙硬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還行吧,隻是害的你們擔心了。”抱歉的笑了笑,風漾眉頭又皺起。
“主子這是說的什麽話,自打我們跟著主子便發誓一輩子報效主子的。”錚錚男兒,鏗鏘之意,大抵如此吧。
花沐顏欣慰的笑了笑,“罷了,兩日後是死是生恐怕也由不得你們了,當初是我用盡辦法留住你們,個中的緣由,你們恨我也好,感激我也好,咳咳,咳咳,”花沐顏咳了兩聲又說道,“今日我已經是這般模樣了,明玨的話我也聽見了,生死有命,我也不打算留住你們了,你們收拾了東西各自散了吧。花錦軒也散了吧,錢財你們可以分了。”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又咳嗽起來,鮮紅刺痛了風漾的雙眸,男子一字一句好像在交代遺言一般。
“主子!”風漾哽住了,說不出話來,“別說了!說什麽我都不會走的,當初你幫我除去了所有的仇敵,重新給了我名字,那我就是風漾,就是你的手下。這條命也是你即墨沐顏的!”認死理的風漾說什麽都不會離開的。死又如何,他會怕?不!所有人都不會怕的。
“主子,我也不走!”緲月拉著明玨的衣袖匆匆進門的那一刻就聽到花沐顏要遣散了他們,心頭的怒氣頓時爆發出來。
“嗬嗬,你們啊,唉……”無奈的搖搖頭,“緲月,你若是現在離開了我以後的日子便會正常的,以前你不是一直想逃得嗎,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花沐顏勾了勾手指,緲月上前,有些不明白。
“主子何意?”緲月不解道。
“我曾說過假如有一天你能為我辦一件事我便給你自由,如今機會來了,你可願意?”慘白的嘴角翹起,僅是微笑也讓他覺得痛苦萬分。
“是,可是!”緲月握緊拳頭辯解道,“我是想離開你,但不是這一刻,我不能在你有難得時候走,這樣也太……總之你說什麽事我會去做,但也要等你的大事辦好我才願離去!”嗬嗬,看慣了這個少年動刀動槍的冷血模樣,而現在卻是像孩童一般的任性執著真覺得他還是不該留在自己身邊了。
“好好好,我明白了。那你呢?”花沐顏笑了笑又看向明玨。
“自然是今早有酒今朝醉,你能給我好處我便留下,你死了我帶著你的錢財另謀他處。”明玨拉了拉被緲月弄皺的衣袖。
“如此甚好!”花沐顏滿意道,揮了揮手,“你跟風漾下去吧,我有話同緲月說。”言畢,明玨、風漾拱手退下。
從袖中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玉符,墨色,麒麟紋,“將這個交予玲兒,就說今生我花沐顏有負與她,今生的承諾來世再報。三日後我若是死了,你將她順利送出墨芷,她的安全由你負責。”
“這……”緲月為難了,“主子!”嘭的一聲,緲月跪下身子。
“你這是做什麽?”花沐顏驚訝,“快給我起來!”
“這事緲月不應,芷懿就是為了這‘芷璋’,如今你要將它交給那個女人,你這是斷自己後路啊!”
“罷了,都這個時候了我要了又有什麽用呢,你按我說的去做就好,退下吧……”揮揮手,不再讓緲月說下去,一個人倚著床榻,望著一簾的緋紅在眼前飛掠而過,落英繽紛也不及她的莞爾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