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因為有了你
五年後的一個春日，當陳然在林意映所居住的那間小屋外徘徊了四個春夏秋冬的時候，他失望了，他以為，林意映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城巿，已經遺忘了這世上還有他這個人的存在，於是他打了個哈欠，弓著背，滿懷疲倦地離開了。
他離去沒多久，小巷弄裏就傳出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那是一個身穿牛仔褲，寶藍色長外衣的秀麗女子，手牽著一個頭戴小花貌，瞪著一雙圓圓大眼四處希奇瞧看的小女孩，來到陳然剛剛離去的門邊。
秀麗女子好像早有準備似的，自身背的大布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然後交給那個嬌小玲瓏的小女孩兒。然後去看門上那把想像中已經生鏽的鎖，不禁皺起了好看的眉峰：“咦，還是那把鎖的，怎麽會沒有生鏽，難道還有人常常來？”
小女孩兒仰頭看著秀麗女子皺著的眉眼，不覺也跟著擔憂起來：“媽媽，您在想什麽呢？這就是姥姥家嗎？你怎麽不開門，是不是把姥姥家的鑰匙弄丟了。那我們可怎麽進屋去呀？暖暖走得可累了。媽媽，要不然，你把把斧頭，咱門把門砸開吧！”
聽著那黃音出穀般的童聲，秀麗女子如聞天籟。她拿過暖暖手中的小瓶子丟到一邊，然後伸出纖細的手指捏捏女兒圓鼓鼓的兩腮，歡心雀躍地說：“暖暖，我的寶貝。咱們用不著這東西了，媽媽馬上開門。暖暖馬上就可以進屋休息嘍！”
女孩聞聽，快樂地在地上轉起了小圈圈。不住地叨念著一句：“暖暖終於可以休息嘍，暖暖終於可以休息了。”秀麗女子打開房門，用手拍了拍門板上的蛛網和灰塵，再回身打量明媚春光中那個活潑可愛的身影，她的心情也氛外的好轉。
她輕輕地拽去臨走時自己蓋在床上著了不知幾層灰塵厚厚的白布，然後自布底拽過一個紅色的小椅子，走到門邊，放到太陽可以照到的地方，語氣溫柔地說：“暖暖啊，媽媽離開這裏五年了。屋子裏已經很髒很髒，媽媽現在要大掃除，你坐在門邊玩兒就可以了。絕對不可以四處跑。”
“好的媽媽，我多希望自己快點兒長大，能幫你幹活呀。可是，我還這麽小。媽媽，你不用擔心我，你把我的白雪公主拿出來，我自己坐在小凳子上看書吧。”
“太好了，暖暖，媽媽怎麽就沒想到呢？”秀麗女子林意映自帆布袋中找出那本自己給暖暖買的惟一帶圖的書《白雪公主》放到暖暖的手上，然後就去屋裏收拾，洗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收拾完了。二十六歲的林意映早已累得腰酸腿軟腳抽筋了。她用清水洗了把臉，然後挺著最後的力氣來到門邊叫了聲：“暖暖。”卻發現小女孩兒已經抱著白雪公主睡著了。胖胖的左手，正指著七個小矮人中的一個。
以前每次給她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暖暖總會說：“媽媽，媽媽，將來找大了我不做巫婆。也不做白雪公主，我要做小矮人！”
林意映總是覺得很奇怪，就雙手支腮坐在她的麵前，逗著她問：“暖暖，你不做狠毒的繼母當然好了，可是白雪公主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也最可愛的人。你為什麽不願意做白雪公
主呢？”
“白雪公主都分不清好人和壞人。要是最後沒有王子來救她，她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可是小矮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生活在大森林裏，每天都很快樂！”
“哦，原來暖暖想做個快樂的孩子啊!”
“是的，暖暖想做這世界上最快樂的孩子，那麽，媽媽你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媽媽了。”暖暖興奮地抱著林意映的脖子，母女兩個笑鬧成一團。那樣的日子，不管生活有多艱難，總是最快樂的。
從一出生起，暖暖就時個極懂事的孩子，隻要不生病，她從不無故吵鬧；總是乖乖地躺在小木床裏靜靜地睡覺。到了六個月的時候，母乳不那麽充足，不用林意映想辦法，暖暖就自動的不再吃母乳，而是吃些軟軟的麵條，調好的蛋黃；八個月的時候，暖暖會叫媽媽；十一個半月的時候，已經可以脫離媽媽的懷抱，自己嚐試著，一步步蹣跚著向前走。她是極小心的，林意映從來沒有為她學走路，擔心過她的安全問題。
暖暖十四個月的時候，開始對林意映經常翻看的書本有了極大的興趣。她已經能接連說上四五個簡單的字句，就開始不厭其煩地追問林意映，書裏的這個人物是誰，那個字是什麽。
林意映就報著試試看的心裏，把一些硬殼紙剪成小小的方片，然後在空白的方片上寫下一個個學齡前兒童才開始學習的簡單字跡，開始一個個的教她。
林意映首先把“門”字貼在門上，然後溫柔而清晰地告訴她：“寶貝，這個字念門。這是門。”
暖暖隻聽了一次，下回你再問她的時候地，她會拋著軟軟的童音，奶聲奶氣地回答：“這是門兒。”後來，林意映又用這個辦法教她學會了好多簡單的字詞。
通過這個，林意映竟然有個驚人的發現，暖暖竟然是很聰明的孩子，而且，她像小時候的自己一樣愛學習新知識。麵對這個莫大的驚喜，林意映開始在帶著她來來去去的路上，教她背下一句句唐詩，宋詞，並且在跟她說話的時候，盡量把句子表達得清晰，完整，甚至要故意加上一兩個形容詞。暖暖竟然真的都記了下來。
林意映不知道，到底是暖暖繼承了自己勤奮好學，還是繼續了她親生父親身上的一些東西。就在林意映胡思亂想的時候，暖暖忽然醒了。她邊打嗬欠邊對媽媽說：“媽媽，你答應過我的，回來之後就給我買肉吃，暖暖已經好久沒吃肉了。”
林意映向來是個素食主義者，一看到肉總也親近不起來。可是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是誰托送的，一見到肉類，不管是豬肉，羊肉還是牛肉，總是饞涎欲滴，直流口水。如今，大約已經有兩周沒有給她做肉吃了吧！
林意映雖然累極了，卻不拒絕小人兒的要求。她努力地站起身來，換了身幹淨衣服，然後母女兩個歡歡喜喜地去附近的菜店買肉。
可是剛剛走出沒多遠，林意映就看見前麵有一家新開的書店。林意映來了精神，手指那家書店對暖暖說：“寶貝兒，你看看，那邊有一家書店。咱們進去看看裏麵有沒有你喜歡看的童話書啊？”
暖暖聽說書店裏有
好看的童話書，馬上忘了買肉的事，立刻跟著林意映進了書店。進了書店後，林意映左翻翻右翻翻。忽然翻到了安徒生的《小人魚》，她深深地看了暖暖一眼，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在大海的深處，有座海王宮殿，裏麵居住著美麗的人魚公主……她沒有腿，她身體的下部是一條魚尾……”
暖暖立刻被那本書的內容吸引進去了，“媽媽，這個故事真好聽，這是什麽書啊？”
“安徒生的童話《人魚公主》，雖然這本書很好看，可是媽媽跟暖暖有規定的，一天花的不能超過十元錢……”
“我這裏有，夠不夠？”暖暖攤開自己的小手。把手裏一張攥得緊緊的十元錢獻寶似地遞了過去。那是一個多月來林意映塞在她儲錢罐裏的零花錢，被她一分一分存了起來，後來硬錢著林意映換成了一張十元的。
林意映思索了一會兒，才看著暖暖很慎重地問：“暖暖，你那麽愛吃肉。買了書你怎麽吃肉啊？”聽完媽媽的話，暖暖的汗心髒裏也是很猶豫，書也想讀，肉也想吃，這個選擇真的好難哦。
“寶貝，媽媽告訴你哦，肉，隻是當時吃著香，你吃過以後，到肚子裏都會變成便便排出去的，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下。可是這本書就不一樣了，隻要你買下來，可以天天放在枕邊，天天拿出來看，能留一輩子……你是買肉還是買書？”
“那就買這個吧。”暖暖指指林意映手中的《人魚公主》。
“這孩子，真乖。”書店店員上來撫撫暖暖的小臉蛋，也許因為暖暖很乖吧，竟然給打了七折。這樣暖暖還餘下五元錢買肉吃。
晚上，暖暖吃過了林意映給炒的瘦肉，就纏著媽媽給她講《人魚公主》，林意映先是耐心地念了一遍，可是沒等暖暖聽夠呢。林意映就因為疲勞過度睡著了。而暖暖獨個兒拿著書，在那兒一本正經地看，認認真真地讀。
夜半的時候，林意映因為渾身酸軟自睡夢中醒來。卻發現暖暖早已經把那本《人魚公主》和《白雪公主》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頭櫃上。而她自己也脫掉了衣服，乖乖地蓋著被子，均勻地呼吸著進入夢鄉。
林意映看著女兒夢中那稚氣而可愛的麵龐，想著身前身後的種種，竟覺得一切恍然如夢。
因為自己的堅持，自暖暖生下後，她獨自一人撫養女兒，吃了很多意想不到的苦頭。可是，看著暖暖那如安琪爾般的可愛模樣，她卻甘之如飴。看著暖暖一天天快樂健康地成長，她覺得自己這一生就此圓滿了，不會再生出什麽怨恨，枉念。
她想，大約因為自己以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吧。隻是想從他人那裏得到，索取，那種叫**的東西。佛家說：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可是，今生自己早已不在期待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戀，那麽，自己就變成了贏家。像蘇嫣那類，苦苦求過著愛的女子，必要要愁苦一生。
想著想著，她出神地看著暖暖，溫柔地輕撫著暖暖那嫩滑的小臉兒，不禁輕聲說道：“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這個世界，讓我有了你有為你的存在，這個世界都變得氛外美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