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雲

自打邵景瑄他們來到千機閣,靳莫狂就窩在鑄造閣裏,一連三天都沒有離開過半步。雖說隻有短短的三天時間,卻讓邵景瑄的心裏多少有了些焦躁的感覺,那份從雪狐宮帶出來的東西仿佛一塊巨石般壓在他的心頭,沉甸甸的,讓他透不過氣來。獨自漫步在庭院裏,他以食指摩擦著腰間的玉帶,眉頭緊鎖地考慮著事情。

“爺。”低沉的輕呼突然響起,邵景瑄的身體先是猛地一繃,隨即就又舒緩了下來,回頭望著來人,他語氣淡然地說道:“什麽事?”

“閣主已經把劍修好,讓我叫您去正廳一聚。”恭敬地站在那裏,洛風低聲回答道。微微頷首,邵景瑄轉身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有些漫不經心地問:“告訴上官了麽?”

“閣主已差劍秋過去了。”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後麵,洛風如實地回答。輕輕地哼了一聲,邵景瑄沒有再說什麽,就這樣帶著洛風向著正廳走去。

聚賢堂內,多日未曾露麵的靳莫狂正大馬金刀地坐於首位,其下五位分別穿著紫、白、綠、蘭、粉五色衣裙的美豔婦人依次坐於他的左側,而杜緋雪等人則坐在右側的位置。帶著洛風走了進去,還不等邵景瑄開口,坐在首位的靳莫狂就笑著開口道:“你小子可真是讓我們好等啊。來上官姑娘,快試一試,看我修葺的流雲劍有無不妥。”

輕輕地應了一聲,上官若言起身自靳莫狂的手中接過長劍,身形一閃就來到了正廳外地院子裏。今日的她換上了一襲白衣,較之以往,少了些許憂鬱,卻又平添了幾分飄逸。將劍鞘置於一旁,她以指尖輕撫著平滑的劍身,突然手腕一抖,長劍輕吟著挽出了一朵碩大的劍花,身隨劍走,劍隨心至,放眼望去,滿園皆是密集的劍芒,層層疊疊,猶如巨網。一抹纖細的倩影穿梭其中,動作時而剛勁迅猛,時而輕柔靈動,劍勢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如雲似風,飄渺無蹤。使得觀看之人無不驚呼讚歎。

對於眾人的讚歎,置身場中的上官若言並不知曉。此刻的她正一心一意的舞著劍,仔細地感受著從劍身之上傳來的感覺。自她十四歲時從師父天涯老人手中得到了這把流雲劍起,它就

無時無刻的陪在她的身旁,她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劍身上傳來的微妙觸感。對她而言,這已經不單單的是一柄寶劍,反而更像是她的一位摯友。淡淡的喜悅充斥在心間,她有種說不出的舒爽,近乎於忘我地一連舞出了八八六十四式劍招,上官若言這才收劍而立,伸手撫平被風揚起的秀發,她猛然發現廳中的眾人都滿是驚奇地望著她。心裏一驚,對於一向低調的她來說,此刻的情形不免讓她感覺到有些慌張,勉強維持著臉上的表情不變,她還劍入鞘,然後來到靳莫狂的麵前躬身行禮道:“多謝閣主。”

“不必客氣,對於此劍可還覺得滿意?”

“劍鋒淩厲,更勝以往。”恭敬地回答道,上官若言的眼裏跳動著欣喜,就連臉上都不由自主的添了幾分笑意。

“這就好。”微微頷首,對於她肯定的答複,靳莫狂表現的十分開心,不過轉而又帶著幾分鄭重地對她道“流雲劍雖輕靈冷厲,但卻不宜與人硬拚,這點還望姑娘謹記。”

“在下一定銘記於心。”

聽到此話,靳莫狂的臉上重新恢複了笑意,揮手招呼著眾人往後廳走,同時吩咐下人準備酒菜。不多時,眾人就已圍坐在了桌旁,靳莫狂的興致極高,不停地和邵景瑄對飲談笑著。默默地吃著東西,上官若言暗暗地環顧四周,悄聲地對坐在身邊的杜緋雪說道:“怎麽不見靳遠?”

笑容微微一僵,杜緋雪隨即就恢複了常態,雅然淺笑間,在她耳邊輕聲回道:“他外出辦事,不在閣內。”

輕輕地點了點頭,上官若言表情淡然。雖說剛剛杜緋雪的表情變化極快,可還是被她收在了眼裏,使她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再次壯大了起來,同時,一個有些大膽的猜測正逐漸的產生,隻是她隱藏的很好,並沒有讓身邊的摯友發現端倪。

在千機閣又逗留了兩日,邵景瑄四人終於決定離去。立於山門之前靳莫狂協同五位夫人正在跟他們話別。拉住上官若言,身著綠衣的邱月娥看著她依舊有些蒼白的俏臉,把一個小小的瓷瓶交到她的手裏,輕聲地叮囑道:“我這裏有些自製的止咳藥丸,雖然不一定比得上以前為你醫病之

人的手藝,但有勝於無,還望姑娘可以收下。另外,以姑娘的身體,還是盡量不要呆在過於寒冷之地,以防舊疾複發。”

“多謝三夫人。”感激地看著她,上官若言對於這位嫵媚動人卻又心慈如母的三夫人很有好感。

嘿嘿地一聲壞笑,粉色衣裙的五夫人莫雅蘭突然插到了二人之間,古靈精怪地盯著上官若言,別有用意地笑道:“對於景瑄所選,三姐可還滿意?”

聽聞此話,邱月娥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了淡淡的苦笑。語氣有些遺憾的輕聲叱道:“休要胡說,當心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咦,他們不是這樣的關係麽?”輕呼了一聲,莫雅蘭在驚訝的同時不免有些失望地歎息道“可惜,我和大姐都認為他們二人很般配。不像二姐門下的緋雪,太過溫柔乖巧。”

眼神不經意地飄到一邊,杜緋雪正在和一身白衣的肖婉怡說話,並沒有留意到她們這邊的,悄悄地收回目光,上官若言並沒有表達出自己的意見,隻是表情淡然的想著邱莫二人剛剛的談話。

站在距離眾人較遠一些的地方,靳莫狂凝望著靜立於風中的上官若言,表情有些複雜。察覺到他的異樣,一直跟在他旁邊的邵景瑄猶豫了片刻後,才輕聲地問道:“舅舅是否有什麽話想說?”

仿佛並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般,靳莫狂依舊凝望著山門前的那抹倩影,沉默了半響才把目光收回,輕輕一歎道:“流雲者,天邊浮雲也,本應隨風而動,率性而為。怎奈卷入凡塵糾紛,身染血汙,心神黯然。”

身體微微一震,邵景瑄的笑容有些僵硬,嘴角輕扯了幾下,然後才語氣漠然的敷衍道:“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閑暇的時間去顧及棋子的感受了。”嘴上這樣說著,他的表情卻很奇特,那是一種在冷酷之中還隱藏著一絲慚愧、無奈、以及說不上是什麽的表情。

似是察覺到了他們注視的目光,上官若言突然轉過頭來,四目在不經意間相互交匯,邵景瑄隻覺得眼前猶如一彎清泉,清澈宜人,使人心境逐漸平和。不自覺的,邵景瑄的臉上突然就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淡,卻很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