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鑄劍

由於驟降的風雪,邵景瑄四人又在小鎮的客棧之中逗留了幾日,直至天空重新放晴,他們才整頓了行裝踏上歸途。與來時一樣,邵景瑄依舊在看那本佛經,可從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來看,他應該是在考慮其他的事情。

坐在與他正好相對著的方向,上官若言輕撫著長劍的劍鞘,在沉默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後,突然語氣很輕,但卻帶著些許堅定地說道:“我想去千機閣走一趟。”

聞言輕輕地抬起頭來,邵景瑄先是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但是除了如同平日的冷漠外,再無其他表情,視線下移,在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長劍後,他才以建議性的口吻道:“京師也有很不錯的鑄劍師,回去我就命人去請,如何?”

輕輕地搖了搖頭,她低下頭去盯著手中的長劍,一邊用指尖輕輕地摩擦著劍鞘上的花紋,一邊很是疼惜地說:“我不想看到它留有曾經折斷過的痕跡。”

放眼天下,若論鑄造工藝的精湛,如果千機閣稱第二的話,世上絕無敢稱第一之人。幾乎是所有的習武之人都渴望著能夠擁有一把千機閣打造的兵器,可惜千機閣所造之物是,不論是重達百斤的鎏金錘,還是細如牛毛的飛針,沒有一件是低於千金之物。上官若言會提出去千機閣,足以表示這把劍對於她有著很重要的意義。食指輕敲著腰間,邵景瑄在沉吟了片刻後,還是掀起簾子來,對正在趕馬車的洛風吩咐道:“先去千機閣。”

“……知道了,爺。”帶著些許的疑惑,對於他突然的決定改變道路,洛風顯然覺得有些不解。不過出於對主子的忠誠,他並沒多問什麽,而是立刻就應了下來。

名滿江湖的千機閣並不像是字麵所說的一樣是一座閣樓。長白山上,一座氣勢恢宏的莊園已經存在了近百年的光景。一身玄色棉衣的,左胸繡有一柄小劍的少年正在清掃著門前的積雪,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由於平日裏登門拜訪的人很多,他並沒有太過在意來的是什麽人,一心隻想著快些掃完,然後就趕緊躲回鑄造坊去。

“劍秋!”一聲粗獷的大喝突然讓他全身一震,猛地回身望了過去,隻見一個大漢正一邊跳下馬車,一邊衝著他大叫。待到看清了那人的長相之後,他突然就麵露狂喜

之色,也顧不得剛剛打掃了一半的積雪,掃帚一扔,整個人輕輕一躍就來到了馬車的跟前,一臉期冀地說道:“你怎麽來了,洛風。我家爺回來了麽?”

“六少爺出去辦事了,我這次是跟我家爺過來的。不是我老洛囉嗦啊,你說你一個大小夥子,別成天的就知道圍著六少爺打轉,跟個小媳婦兒似的,丟不丟人。”掄起寬厚的手掌來拍著劍秋有些瘦弱的肩膀,洛風這邊話還沒落,那邊的劍秋立刻就很理所當然地接了下來:“我是少爺的侍從,當然要一刻不離身地跟著他啊,這沒什麽好丟人的。”

“你家少爺留在京裏幫我辦些事,春節應該就能回來了。”一邊說,一邊掀開簾子從馬車上下來。邵景瑄先是微微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然後才笑著對劍秋說道“我有事要見閣主,幫我去通傳一聲吧。”

“邵公子是自家人,哪用這麽拘禮。諸位直接跟我來就是了。”笑著一抱拳,劍秋一手提著掃帚,當先向著大門內走去。

這是上官若言頭一次來千機閣,隻見道路兩旁的假山盆景錯落有致,頗有些蘇州園林的味道。穿過庭院,有走過了一間廳堂,眾人這才來到了正廳門前。

“聚賢堂。”抬頭望著懸掛在正廳門上的那塊匾額,上官若言剛在心裏頭默念出來,一陣粗狂豪邁的笑聲就把她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來人是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肩膀寬厚,身材高壯,站在那裏宛如雄獅一般,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一股雄厚的霸者之氣。

“這還沒到春節呢,你這小子就跑來看我這個舅舅啦?”說話間,中年人就已經來到了門外,右臂一揮,寬厚的手掌就重重地拍在了邵景瑄的肩上。看這架勢,所有人都不由得擔心起他能不能承受得住這壯漢的拍打。反倒是邵景瑄本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笑嗬嗬地道:“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地找舅舅來幫忙的。”

“既然有事找我,那就進來慢慢談。緋雪要是願意,可以去九重樓看看你婉怡師娘去,她前些天還跟我念叨你來著。”中年人——千機閣閣主靳莫狂一邊往正廳裏頭走,一邊吩咐等候在一旁的仆人沏茶。杜緋雪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則和上官若言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就徑自向著正廳的後麵走去。

在千機閣,所有的男弟子隻能學習鑄造的手藝,而所有的女弟子則隻能學習製作各種機關暗器的手藝,所以,杜緋雪真正的師父實際上是靳莫狂五位妻子中的肖婉怡。招呼著剩下的二人坐下來,靳莫狂先是和邵景瑄聊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詢問他此次前來的目的。

“事情是這樣的……”大致的把事情的經過跟他講了一遍,邵景瑄從上官若言那裏接過她的佩劍,起身遞到靳莫狂的手中道“這次過來,就是想拜托舅舅給我找一個手藝好些的弟子。”

剛看到那把劍的時候,靳莫狂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疑惑的神情。伸手接過去,他並沒有急著答話,而是把兩截斷劍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了起來。這樣過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他的那兩道劍眉突然猛地揚起,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居然是流雲劍。真沒想到啊,我居然能修葺我老爹鑄的劍,哈哈哈。”

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不清楚他在興奮什麽,不過邵景瑄和上官若言都沒有打擾他,一直等到他笑夠了,上官若言才開口詢問道:“閣主認得此劍?”

“當然,”把斷劍重新放入劍鞘之中,靳莫狂慢慢地恢複了常態,以指尖摩擦著劍鞘上的花紋,他靜靜地回憶著,道“記得我第一次進鑄造坊,老爹他就是在造這把流雲劍。這次就由我親自來修理好它,看看我和老爹誰的技術更好。”

又聊了一會兒,靳莫狂實在是按耐不住心情,吩咐了下人帶他們兩個去客房休息,自己則急不可耐的拿著流雲劍去了鑄造坊。對於他的脾氣早就習以為常,邵景瑄跟在那名負責領路的下人後麵,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片他十分熟悉的地方,一邊想著一些瑣碎的事情。直到走在最後的洛風有些無措地叫他,他這才回過神來向後望去。

“爺,上官小姐她……”雙手從身後扶住她的肩膀,洛風神色慌張地看著邵景瑄。剛才還走的好好的,上官若言突然搖晃了一下,然後就仰麵倒了下來,幸虧他一直緊跟在她的後麵,不然她這一下肯定會摔得不輕。

擺手示意他不要慌張,邵景瑄先是看了看一手扶著額頭的上官若言,在發現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後,才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淡淡地問道:“著涼了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