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逢不相識
三日之後，嶽嫵歆的身子已經大好，便被管事的人登記在冊，跟隨慕容碧箬去了秋雨院，與一名喚作初雪的丫頭一起侍奉。
初雪生的白白淨淨，一雙杏眼透著幾分靈動，很增了些俏麗。說起話來清脆利落，是個很伶俐的丫頭，自小就跟著慕容碧箬，自是深得她的信任。
看到嶽嫵歆被主子帶進來，初雪便明白了她在主子心中的地位，秋雨院的大小丫頭，唯有她獨自一間寢室，而嶽嫵歆一來，便被主子指了獨居之處，可見其在主子心中的重視程度。
機靈如她，對嶽嫵歆自然是親如姐妹，相識不過半日，嶽嫵歆就從初雪那裏得到了端王府內的許多信息，從衣食住行，厭惡喜好，大事小事竟然都告知了嶽嫵歆。
由此，嶽嫵歆也知道了那日端王口中所說的子軒是何人了，原來是當朝內閣大學士雲弘的二公子，亦是當今皇上慕容熙做皇子時的伴讀之一，與慕容羽同庚，自小交好，關係十分密切。
慕容碧箬小時經常跟著他們玩耍，對雲子軒亦以哥哥相稱。待年事漸長，碧箬郡主心中早存了一段心事。隻是那雲子軒生性淡泊，從不輕易表露情緒，對碧箬的態度不好不壞，若即若離，讓碧箬郡主牽腸掛肚，時喜時憂，全憑他的態度。
雖然慕容羽對碧箬的心思早已看透，奈何她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半分，公王以上的兒女都是由皇帝親自指婚，就是親生父母也不得幹預。而且，皇上有意與北奉修好，想和親籠絡北奉帝，現在適婚的女子中公主有二，郡主隻碧箬一人，卻唯碧箬才貌雙全，美譽海外。是以皇帝曾修書與北奉帝，稱願送明珠公主前往北奉聯姻，隻是北奉帝態度曖昧不清，不拒亦不曾答應，因此碧箬才一直呆在端王府做她的郡主，而沒有被接進宮中封為公主。
說至此時，初雪不由替主子歎氣，幽然道：“不知王爺如何想法，既然那北奉帝不肯迎郡主入宮，他為何不求了皇上，成全了雲公子和郡主，成就一樁大好的姻緣，卻讓郡主暗自傷神，常常鬱鬱寡歡，看著隻讓人心焦！”
嶽嫵歆聽了初雪的話，微微一笑道：“主子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當奴才妄自猜測的，但我相信王爺是郡主的哥哥，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對郡主有害的事情，初雪，你就不必煩惱了！”
其實，嶽嫵歆更明白的是，慕容羽此時已是晦澀難明，饒是疼愛妹妹，卻難違皇命，因此，隻能是皇上一天不下旨，便拖過一天，但那一天隻怕早晚會來臨！慕容羽想必看明白了這點，才不會向皇上請旨賜婚。不過，讓嶽嫵歆看不懂的是，明知兩人不能結成眷侶，為何還要他們經常獨處，增進感情？郡主若真的遠嫁，對二人豈不傷害太深？這其中的緣由隻能是端王自己知道了。
聽了嶽嫵歆的話，初雪點頭釋然道：“姐姐說的極是，倒是我妄自菲薄了，我惟願郡主能一生幸福，這是初雪最大的
滿足了！”
看著初雪瑩然的眸子裏滿是期望，嶽嫵歆不由對她又増了幾分好感，曾經也有人對自己忠心無二，最後，饒是姐妹情深，她亦是不得不拋開她！
芷蘭！
不知她在深宮中是否一切安好？會不會祭拜她這個明裏已經身故的主子，又會不會懷念她們從前在一起時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嫵歆姐，你怎麽了？”
初雪的聲音讓嶽嫵歆立刻回過神來，她衝初雪一笑，“看到初雪妹妹對郡主的深厚情意，讓我想起從前侍奉過的小姐，她對我亦是很好的。”
“既是待姐姐好，為何沒有留住姐姐？”
初雪奇怪的問，杏眼中滿是好奇。
想不到隨便扯個謊，讓她窮追不舍，嶽嫵歆暗暗叫苦，早知她本心地單純，自己不該扯謊騙她，可一時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辦法，嶽嫵歆隻能對她有所保留。
“唉，一句半句說不完，待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吧！剛剛郡主讓人來傳梅花茶到前廳，想必來了客人，我們快些過去吧！”
岔開話，嶽嫵歆將初雪的心思調開，轉身去拿茶具。
“不要那個！”
初雪突然開口阻止，讓嶽嫵歆正要衝茶的手停了下來。
看到嶽嫵歆疑問的看著自己，初雪嫣然一笑道：“郡主讓傳梅花茶，一定是招待雲公子的，除了他，別人是萬萬沒有這個福氣，這茶是郡主親手製作，很是講究，一年才得那麽幾兩，千金難買，剛才郡主不讓我們跟著她侍奉，我就猜想是公子來了，果不其然，每次公子來，她都是單獨與他見麵，親手為他布茶的。”
原來如此！
嶽嫵歆越發對那位雲子軒充滿好奇，該是怎樣出色的人物，讓色藝無雙的碧箬也傾情相待！
“歆姐姐，一會兒，我奉了茶，你執水，一起過去。對了，床上有些衣服，是郡主送與你的，都是她先前穿的舊衣衫，一時無法給你準備新衣，而你和郡主的身型接近，故此我提議與其壓著箱子底發黴，不若給你穿了，姐姐不會有異議吧？”
嶽嫵歆轉頭看過去，才知初雪進來時手中拿的包裹是送給她的衣服，便走過去打開。果然不差，雖是舊衣，已然有七八成新，想必未穿幾回，顏色均潔淨素雅，手工卻是精致細密，頗稱嶽嫵歆的心意。忙回身道謝，初雪衝她擺了擺手，徑直過來，揀出一件，交給她。
“我看今日就穿此件吧，你身上的舊衣破敗不堪，也不是我們這裏的樣式，這幾件都是郡主居家時尋常衣物，並不華麗，你大可放心穿用就是！”
果然心思縝密，嶽嫵歆對初雪的細致很是佩服，當下順從的穿好了衣服，並用絲帕遮住了醜陋的臉龐，才轉身讓初雪查看。
看著煥然一新的嶽嫵歆，初雪竟是微微有些驚詫，隻見她身著淡粉色的煙霞衫，散花水霧雲色
百褶裙，腰係金絲編纂的腰帶，在前麵挽成蝴蝶狀，那末端的流蘇就自然的垂向兩旁，若流水般波動，讓她每走一步更顯飄逸娉婷。更讓人難以移目的是那雙秋水盈然的眼睛，若皓空明月，若高山映雪，若深穀清泉，若雲棲玉落！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與她相較，隻怕除了郡主更無其人！而郡主隻清眸流盼，澄澈盈波，媚眼如絲，卻不似她這般淡然如星，霧裏看花，引人遐想。她的眼中分明多了一種讓初雪無法說清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卻有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對她過目難忘！
“姐姐，沒想到，你的眼睛如此好看，因為你受了傷，人們第一眼看你，皆被你的傷痕觸目，忽略了你的美麗，今天這身裝扮，讓我誤以為是哪裏的仙子下凡了呢！”
初雪毫不掩飾對嶽嫵歆的讚賞，心裏同時自行慚愧，暗歎不如。
“初雪妹妹言過了，蒲柳之姿，怎敢與明月般的郡主相較，切不可再出此話！”
嶽嫵歆巧笑嫣然，美目更是顧盼生輝，讓初雪不由心中感歎，隻怕是老天也嫉妒她的明眸，才毀去了她的容顏，徒留遺憾！
門外，忽有小丫頭來催茶，初雪和嶽嫵歆不敢怠慢，急忙拿好東西出門而去。
穿過走廊，越過曲橋，轉過已是碧蘿滿布的影壁，眼前出現了一個幽靜清潔的院落，正對麵是郡主的琴房，慕容碧箬和雲子軒此時正落座窗前，悠然對弈。
走進室內，滿室清香，嶽嫵歆不由好奇的抬眼望去，一心想看看讓郡主失魂的人兒模樣。
碰巧那雲公子正抬頭看她，雙目相撞，讓嶽嫵歆的心刹那間狂跳不止，手中的提壺幾乎要把持不住。
那一聲大哥幾乎要衝口而出，最終卻在喉中哽住，後咽了下去！
雲子軒！
安出塵！
怎可能？！
他們兩人的容貌如出一轍！一樣的俊秀無匹、淡若風雲，一樣的溫潤如玉、清雅散漫。
眼前分明就是那個將她捧在手心裏的大哥，給過她安慰，給過她溫情，給過她歡笑，給過她疼愛！
遠遠的看著他，她清眸盈動，水霧彌漫，卻是相望不相識，忍得心頭痛如錐！
“歆兒，快給雲公子奉茶啊，怎麽杵在那兒發呆？”
慕容碧箬有些不滿的看著嶽嫵歆，對她向雲子軒無禮的凝視莫名惱火。
“是！”
低了頭，嶽嫵歆暗暗心驚，後悔剛才表現的太過，讓碧箬起了誤會。
初雪放置好茶杯，嶽嫵歆過來衝水，梅花茶要現泡味道才好，時間或長或短都不會達到最佳境界。
沉住氣，衝完水，嶽嫵歆隻想馬上離開，對著與大哥一模一樣的人，她不敢保證還會不會再次失態。
“我們認識嗎？”
淡淡的口氣如一抹清風直入心田，卻讓她再也挪不動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