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草長鶯飛 3
“我也就這兩樣拿得出手，所以逮著機會總會顯擺一下。你呢，喜歡什麽運動？”
“跑跑步，偶爾也打高爾夫，隻是放鬆，達不到專業水平，沒你厲害。”
“謙虛了，我還沒打過高爾夫呢。”
“下次教你吧。我們也可以打羽毛球或者網球。”
“好呀。你喜歡的運動好像都是一個人的，是不是表示你比較內向。”
江非均想了想，“不完全是。一個人運動也是因為朋友非常忙，難得有時間聚在一起。我的工作非常消耗腦力，玩競技類的項目達不到放鬆的目的。慢跑或者高爾夫不一樣，可以自我調節時間和強度，環境也相對輕鬆，對我來說最適合。”
他口氣一轉，“那麽，你喜歡的運動又揭示了你的什麽性格特點？”
“我啊，你看，一個人的，幾個人的項目我都喜歡，是不是說明我個性具有多麵性，或者說好聽點，我比較隨和。”
“你的確比較隨和，也很開朗。”
“那你覺得算優點還是缺點呢？”我老著臉皮問。
江非均笑了，和往常的笑容不一樣，這一次他笑得非常輕鬆。
“我要說不是優點豈不是太不紳士了。沒錯，隨和親切確實是難能可貴的，會讓周圍的人覺得愉快放鬆，你也是。”
我傻傻地搭不上腔，對於他直白的肯定有點暈暈陶陶的，就像喝了一點點酒，沒醉，但心跳加快，精神有些許恍惚。
一時間我倆都沉默了，此刻的沉默中含著種溫柔微妙的意味，竟讓人覺得有點壓抑。
我伸伸懶腰打破了沉默：“時間不早了吧，我們是不是該走了。”用的是祈使句而不是問句。
江非均看看表：“五點了。這樣吧，我們到浦東去吃晚飯，吃完了再送你回家。”
“這個——你明天還要上班，送我回家就不必了，到時候直接扔我到地鐵口，我家就在地鐵邊上，很方便的。”
“忻馨，我們是在約會，我有義務送你。”
“可是真的很麻煩，來來去去起碼要耽擱一兩個小時，你工作那麽累，應該早點休息。”
“謝謝你的體貼，送你是應該的，走吧。”他站起來向我伸出右手，我愣了一下，讓他把我拉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我睡意全無，饒有興致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雲層被夕陽染成各種不可思議的顏色，如萬頃五彩碧波流瀉整片天空。天際線上刻滿了高低起伏的樓宇，一直延伸到目力極盡之處。傍晚的上海，美不勝收。
車子一路飛馳，等紅燈的時候，江非均還是間或轉過頭來看看我，和來的時候不一樣，他偶爾會微微地笑一笑。
江非均開車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一條雙向單車道的小馬路上，下了車他指著對麵一家小飯館的門臉說，這裏的粥和點心做得特別好。我好奇地張望，門楣上三個字：淡味齋，大門兩邊矗著兩盆杜鵑花開得正濃，旁邊一人高的落地燈籠發出淡黃的的柔光，映得一樹杜鵑粉麵含煙。
江非均為我推開門，一走進去我就發現，真是個好地方。麵積不大，兩排十來桌，都築高了擱在榻榻米一樣的台子上。高高的斜頂上一盞碩大的黃銅吊燈枝幹崢嶸，晶瑩璀璨，牆麵上嵌著凹凸不平的青石條，窗前垂著大幅暗紫紅的紗幔。
這個點上凡是熱門的餐廳都不太會有空位，我頗失望地看看江非均，他不慌不忙，很熟稔地走到吧台前麵和領班搭話，很快領班非常客氣地把我們引到了走廊另一邊。那邊一色的布置，除了放著留座牌的兩桌外，餘座也全滿了。
領班撤去了靠窗一桌上的牌子，請我們坐下來。我奇怪地問江非均：“你打電話訂座了？”
“沒有，我是熟客，他們這裏一般會備兩桌留給熟人。”
真是的，上海這地方，人都貪吃到去飯館也要套交情。
江非均給我推薦的幾樣吃食很不錯。魚片粥鮮得冒泡，蘿卜絲餅皮酥肉厚，木瓜燕窩香甜滑爽，其他熱菜也精致得不行。
江非均見我吃得歡快，忍不住出聲關照：“這個很燙，小心。”我從杯盞前抬頭，他正看著我，表情淡淡的，但眼睛裏含著笑。
這頓飯我吃得心滿意足，吃完後我提出由我買單，江非均不同意：“這種小事沒必要爭。”
“中午你請，現在禮尚往來嘛。我也是琢磨著價格不貴才掏錢，要是吃個八百一千的我就不和你爭了。”
我知道江非均絕對不會介意約會時掏錢包買單，可是我不能這樣想啊，心安理得地吃人家用人家，那是女朋友和老婆
才享有的專利。現在我們這狀況，能歡歡喜喜發展下去一切都好說，要是最後無疾而終，給人落下占便宜的口實就太丟臉了。我媽從小教育我們不要貪小便宜，這一點上我還不是一般的矯情。
江非均有點無奈：“你不能往我自尊心上撒鹽，給我麵子，好嗎？嗯——？”拖長的尾音低回地拐了個彎，那種聲調讓我心裏一團柔軟，實在無法再固執己見。
好吧，不是什麽大事，就不再糾結了吧，下次再說。
買好單出了門，江非均正要取車，電話響了，他拿起號碼一看，略微遲疑了兩秒才接聽，我不著痕跡地慢慢走開了幾步。江非均聲音很低，過了片刻他走到我身邊說：“忻馨，很抱歉。我兒子有點不舒服，得去看看。本來說好送你回家的，食言了。”
“沒關係，本來就沒必要送我。你兒子嚴重嗎？”
“感冒，在兒童醫學中心輸液，我去陪陪他。”他大概覺得過意不去，很陳懇地解釋。
“那你快去吧，小孩子要緊，我沒關係的。”
“我先送你去地鐵站。”
“好的，謝謝。”
我無法分析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為他沒送自己而失望呢，還是慶幸不必要就送我回家的問題糾纏。心裏很滿又似乎空空的，什麽也抓不住。
周末夜晚九點多，地鐵裏擠滿了回家的人群，大部分是一對對的戀人。我塞住耳朵聽音樂，梁詠琪的聲音像水一樣浸出來：感性，淺淡的憂傷，卻懷揣希望貪念著俗世凡塵。
……
在相遇的城市迷失之前
尋找一張時曾相識的臉
……
是因為我寂寞你才出現
還是你的存在讓我自憐
緣份走過我身邊
變成答錄機遙遠的留言
甜蜜在夢幻的一瞬間
留下真實的思念
……
緣份正在走過我身邊嗎，還是又一次的夢幻泡影？
我聽著歌，思緒飄渺。人群在身邊落潮一樣嘩然退去，隻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踽踽獨行。前方天空有若明若暗的孤星懸掛，像千古傷情人的一顆眼淚。誰指我通天之徑？誰舍我攀雲之梯？這條路，隻能自己步步摸索，上下探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