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歸來
紫晟講到這裏時，天色已經顯昏黃，我拿起桌上的茶盞，壺中水已盡，一旁的阿寶聽得淚眼婆娑，我亦是唏噓不已。眼見紫晟亦是深陷回憶不能自已，我便壓下了對那場蜀山戰事的疑惑，提了茶壺站起身來，扯了扯阿寶的耳朵道：“阿寶，與我出去打些水來。”
阿寶甚是不滿，但見我表情嚴肅亦不敢造次，乖巧的隨我起身了。我出門前回頭去看紫晟，見他眼中有淚。
這樣的紫晟並不是我熟知的，我記憶中的紫晟便是那個活潑愛笑，又有得一手好才藝的男子，和他在一起我從不知悲傷為何物，因而他亦是我最親近的哥哥，而今的紫晟卻是這般悲戚……我一時竟忘卻了擔憂了，心底油然而生，是淺淺的嫉妒，大抵女人生來都是有攀比之心的，我羨慕紫素有大哥疼有紫晟寵，然我自己何嚐不是有紫臻的悉心照料呢。是了，我還有修冪。
想到修冪，我便不由自主看了看天邊，其實我亦不知道，從我這個方向看過去是否就去往鬼府，但是這樣看著，我便覺得，大抵修冪就會忽地這樣出現了。
“誒誒誒……滿了滿了，阿苜！”手臂一痛。我茫然的偏過臉，見阿寶正怒氣衝衝的瞪著我，我這才想起我手中拿著木瓢，木桶在阿寶的手中，而我正機械的往裏麵舀水。
我正尋思著是笑一笑還是倒個歉，阿寶卻忽地嘴一癟哭了起來。
他手腳並用的加在我身上，圓溜溜的臉哭得一顫一顫的，哭著哭著他幹脆坐在地上，肥嘟嘟的手擦了擦眼睛，豆大的眼淚卻仍是撲哧撲哧直下。這一下，我真被嚇著了，不就是弄灑了一點水麽，不至於吧！
然，不待我詢問或是責備，阿寶已率先氣急敗壞的開了口！
“都怪你都怪你！主人已經去了那麽久了，怎地還不回來！都怪你，要不是你主人根本就不會去冒什麽險的，鬼君凶神惡煞的，那鬼府又全是奇毒，我家主人隻身一人，要是出了什麽事那可怎麽辦啊！都怨
你都怨你！”
我本是不滿的，卻是在聽聞了阿寶的哭訴時，方才了悟。是了，自聽聞紫素出事，我便是滿心滿眼的擔憂，我擔心紫素出事，卻從未想過修冪前去會有危險，自我認識修冪以來，我便什麽事都不用擔憂，修冪總是將一切打理得妥妥貼貼，我仿若是習慣了這般細微的照顧，卻忘了，修冪也不是無所不能，或，他是個不得了的神，但是卻怎麽鬥得過上古之神的後裔？我真是糊塗了！
想時，我終於急了，若是修冪真的出了什麽事，那我便是萬死不能辭其就了。我急急摔下木瓢，捏了塊祥雲就要走。阿寶一把拽著我，哭喪著臉問：“你這個瘋婆子，你要去哪裏？！”
我一把甩開阿寶，我說：“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修冪，你說得沒錯，要是修冪出事了怎麽辦……”
我原不知我有多著急，卻在開口後才覺聲音哽咽，而臉上早已是濕漉漉了。
“你怎麽去啊，你這個笨蛋什麽都不會，去了也隻會添麻煩！”阿寶氣急，匆忙跑上來，肥嘟嘟的身子狠狠的貼在我的身上。
我不願去和他理論我究竟是有多笨了，不過這時阿寶就算道我是頭豬我也盡數相信，因著我真的不知道該往何處而去。
大抵便是這樣的心情吧，那時眼見畫未死在麵前的徐長夜，大抵也如我一般隻覺得自己毫無用處，愧於他人吧！我木訥的看著遠方，眼淚撲簌而下，而阿寶更是哭得聲嘶力竭！
蒼穹豔麗的紅在這時滿布，千秋林大片的紅楓葉與徐徐餘輝交相輝映，煞是美麗，而我卻不曾抬眼看一眼，直踏碎落葉輕而勁的腳步落在身旁時，我才忽地停住了抽泣。我聽見阿寶驚喜的尖叫，他大叫著“主人，你回來啦？！”
而我遲遲不敢抬頭，竟連抬起衣袖擦擦眼淚亦不敢，我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雙藍底滾雲的布履，我看見那布履的上麵是藏青色布袍，不帶一絲塵土，猶如天外飛仙的俊逸，這是在做夢吧……
“啊！”頭上不期然的甩下一記爆栗，疼痛立刻將望鞋發呆的我拉了回來！我反射性的捂住頭，極為不滿的抬起頭去看始作俑者！
修冪笑得雲淡風輕，但在我眼裏卻是紫殷山遍山的苜蓿花開，豔麗奪目！藏青色的雲袍裹住修長的身體，隻是看一眼，我便覺得自己極為沒出息的醉了。
“哭什麽？！”
“我以為你要死了！”我抽泣，心想他那裏知道我的傷心，若是按照紫晟以往講得情愛故事，修冪這般歸來，不是應該先給我個大大的擁抱，或是極為煽情的哭……怎地到了我這裏，就是一記爆栗～！
修冪白了我一眼，沉吟道：“其實你可以說我擔心你出事，這樣我比較愛聽。”
阿寶在一邊笑道肚子疼，他誇張的指著我，道：“你還指望她能把大糞說成一朵花！”
修冪：“……”
修冪：“不是，她隻能將一朵花說成大糞。”
什麽呀！哪有這樣的主仆啊！我極為不滿，想著方才還想著要是他死了，自己一定隨著去了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這個生龍活虎的男子，明明就跟出去玩了似的悠然自得！
對了！
我一拍腦門，這才想起正經事來，急忙上前拽住修冪的衣袖，問“紫素呢？！”
修冪再次白了我一眼，想是極為看不起我這樣沒心沒肺的心思，精致的下顎俏然一台，方向是我的小木屋。我這才看見散落在院子裏的點點血跡，而，本是坐在屋裏的紫晟已然不再，桌上是已然空寂的茶盞，看過來，修冪藏青色的衣袍上何嚐不是斑斑血跡。方才歡快的心情立即墜入穀底，連行動亦弛緩起來，我顫抖的抬起手，不敢問，這血，究竟是屬於誰？
仿若讀懂了我的顧慮，修冪上前一步，輕輕的抱了抱我，下顎在我發間婆娑，他低沉的聲音讓我安心下來。
他道：“阿苜，沒事，紫素沒事，我們都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