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翩翩雲端客（三）

邊城城中，一條蜿蜒小溪繞城而流，這溪名為浣溪，蜿蜿蜒蜒，匯入中湖，這湖，卻喚思湖。

徐長夜將點好的花燈遞給紫素，紫素稍稍彎下身子，將花燈輕輕置於水麵，溪流不算急迫的水流將花燈帶向思湖，擠在各式各色花燈中紫色蓮花，仿若遺落人間的仙子，冰清玉潔，傲然獨立。

兩人和眾人靜默的看著花燈緩緩匯入思湖，遠遠看去，思湖整個湖麵都飄滿了亮光，這亮光襯著漆黑如墨的夜色，竟有些淡淡的悲涼。

“燈顧無言花易落，放燈清波上，情直途，生死蒼茫……”紫素輕啟嗓音，聲聲悲戚。

“怎地這麽悲傷？”長夜上前一步，與女子並肩而立，繁華的街景映襯著兩個俊俏的背影。

女子粲然一笑，“莫不是如此麽，花燈再美，卻也隻是黑夜的調笑，待到明日醒來……”柔荑微抬，朝著布滿七彩花燈的湖麵微微劃過好看的弧度，“待到明日醒來，湖麵上，還有幾盞花燈？縱然是有，也是燈滅，燈毀，倘若，是這樣的美，長夜，你可還願意要？”

眉眼微眯，手指點在額下，徐長夜思忖片刻，篤定道：“非也，紫素可知，放花燈，並非為了一時之樂，為的，是一種意念，凡塵世人的一生太過短暫，許多事都是無法兼顧的，便是一種信仰支撐著，紫素你可懂？”

紫素疑惑的看向男子，意念？信仰？

半晌，頭微微搖擺。

徐長夜笑笑，耐心道：“這麽講罷，就如這花燈，有人說，燈即是等，花燈有等待、守候之意，人們放花燈，便是在這燈上寄予一種念想，有著念想在，心下便是踏實了。”

“在花燈上寄予念想？那麽，倘若無法實現呢？”秀眉更蹙。

“放這花燈之人，本就沒有要它實現的意思，或許，她們寄的念想根本就不會實現，或者，根本知道不會實現呢，就好比，我希望娘親在泉下安好，家人安好，我並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就會安好，但，我寄了念想，我便相信，娘親她真的好了。”徐長夜眨眨眼，有道，“況且，我是願意相信，母親她定然能接到我的願望，並為此照顧自己的。”

就算不會實現，卻仍是抱有美好的念想麽？

紫素的思緒又飛向麒麟山，那個總是將自己抱在懷裏的大哥哥……

緊蹙的眉慢慢展開，紫素抬起柔荑，雙手合十，星眸微閉，唇間輕輕緩緩吞出一句話，“大哥，素素好想你，你可好？”

思念如泉湧，一行清淚溢出眼角，濕漉漉的感覺就連紫素自己也是一陣怔然，她尷尬的擦過淚水，移眸去看身旁的男子，男子，卻恍若未聞。於是，鬆下一口氣來，暗自思忖，真是瘋了，居然在這個男子麵前流淚了？

流淚？

多麽陌生的詞啊，自己是有幾千年未曾流過眼淚了？

怎地，就這麽毫無防備的流淚了？

若是，身邊這個男子，真的，讓自己感到安心麽？

想明白過來的紫素，展顏一笑，麵向男子，篤定道：“長夜，謝謝你……”

徐長夜本事笑著偏過頭，卻在見著女子慘白的麵容時，麵色一頓，隨即，焦急上前，“紫素，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怎地臉這樣白？你……”

話未說完，便被一陣饒有興致的擊掌聲硬生生的斬斷，獨有魅惑的磁性男聲玩味的響起：“嘖嘖嘖……真是感人呐……”

尋聲望去，站在樹蔭下的男子，一襲紫袍雲裳，黑如墨的長發裹著一張棱角分明的嬌好麵容，明明是個男子，卻生了一張如此顛倒眾生的麵容，徐長夜看得癡了。

翩翩雲端客，說得，便是這樣的男子吧。

然，紫衣女子微笑著的幅度，卻在見著來人時，戛然收住，目光一凜，唇間，一字一頓道：“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