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欽點鴛鴦譜（二）
“月兒怎麽樣？”
千代洛焦慮地朝著月兒的廂房內望去，卻被楚逸雲攔下了
“你呀，說話就不能輕一些，女兒都已經哭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回房說吧！”
千代洛的眉間悄悄染上了一絲心痛，他又何嚐不想對女兒溫柔一些，隻是情勢所逼，如若不懂得低頭，那麽按照月兒的那種脾氣，在這黑暗的世道上，定是要吃虧的！他輕輕點頭應了楚逸雲，眸光卻久久停留在月兒的房門上不忍離去，他還從來沒對月兒這麽凶過，這是第一次，或許，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他低低地歎了口氣，跟著楚逸雲回到了自己的屋內。
“今兒這事怎麽說？”
楚逸雲一邊輕柔地為千代洛脫去上衣，一邊擔憂地問，千代洛輕輕搖了搖頭，一臉不悅地坐在了椅上：
“還能怎麽說？皇上下的旨，托晉王來商議提親也不過是個幌子，我們還能抗旨不尊不成？”
“哎……那六皇子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啊？”
“誰知道呢！”
千代洛凝了凝眉，輕輕拾起了桌上的茶杯往嘴邊輕靠，轉而繼續道：
“隻是說他是賀蘭貴妃的兒子，而賀蘭貴妃在十幾年前就被打入了冷宮，皇上連這個皇子的名號都沒有公諸於世，由此便可推斷這個六皇子一定極度不受寵，不然皇上也不會應他到邊關征戰，撂這個兒子在邊關四年不聞死活，雖說四年之戰好像已然終結，但六皇子是否能活著回來，還是個問題！不知道皇上現在下旨是何用意！”
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憤恨，他曾經確實請求過皇上讓月兒嫁於皇子，因為他覺得隻有這樣，月兒才能無憂無慮地過完這輩子，即使災難來臨，家破人亡，她也還有皇族支撐著她，讓她不至於餓死街頭，而皇上現下的草率決定卻讓千代洛一瞬覺得心寒！楚逸雲見他凝眸的嚴肅樣，遂走於他的身畔，輕輕俯下身來，靠在了他寬闊的肩上
“洛大哥，你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雲兒，怎麽這麽問呢？”
楚逸雲輕輕閉上了眸子，眼角卻緩緩鑽出了晶瑩
“如果不是我的特殊身份的話，你也不用推官與我隱居於此，而生下月兒後的生活也不用這麽擔驚受怕了！”
千代洛迅速將指抵上了她的紅唇，輕輕轉過頭去，將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
“不許你這麽說！和你楚逸雲在一起，我千代洛從來就沒有怕過，亦從來都沒有後悔過！當下最重要的，是將月兒嫁出去，而現在我們也隻有一個選擇了，月兒以後跟著六皇子過苦日子也好，守寡也好，總比災難降臨了，莫名喪生來得好！所以，我們隻能盡量往好處想，雲兒，別擔心，我
們的月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一把將楚逸雲攬到了自己的懷中，好好地將她抱緊，楚逸雲沒有說話，隻是靠在他的胸膛輕輕點了點頭，而眼角的淚滴也不自覺地滑落下來……
千代月費力地睜開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眸，一縷晨光闖入了她的眼闊，刺得她趕忙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美眸，原來已是晨曦了，那漫長的夜又從她委屈的哭聲中悄然離去了。她的嘴角揚起苦澀的笑意，輕輕揉了揉眼眸，才緩緩起身穿衣
“小姐，你醒啦！怎麽不多睡會兒？”
夏兒端著洗漱的銅器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千代月已然起身，便趕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睡不著了！”
月兒隻淡淡地答了句，便迅速起身，走到了窗邊，順手打開了緊閉的窗子，讓那和煦的微風帶著花香肆意地飄散進屋內，池院內的鮮花依舊開得明豔，似乎沒有一絲憂慮的樣子，然而她在欣賞這片宜人的風景時卻已不再是過去那般心曠神怡，眉間竟染著絲絲哀傷的調子，夏兒從沒見過小姐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猛然覺得心疼，然而卻也不能多說什麽，隻是凝眸輕輕撫慰道：
“小姐，夏兒伺候您梳洗吧！”
“勞煩夏兒姐姐就在這兒為我梳理吧！月兒還想再看看這池院內的花！”
她的眸光直直地望著窗外的一角，就連與夏兒說話時也不曾離開，夏兒凝了凝眉，看著她滿溢著愁思的側影，卻也隻能應下了，月兒現在的心境，她自是知的，老爺夫人從來都沒有逼小姐做過什麽，可如今，這對女子一生最重要的終生大事卻就這麽草草定下了，對月兒的感受更是不聞不問，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誰敢不從呢？小姐也是明白的吧，不然依她的性子哪會把自己關在屋內偷偷哭泣呢？
“哎……”
夏兒輕輕歎了聲，遂端過木椅讓月兒就著窗欞坐下，拿起木梳，輕柔地為她梳理起墨色如瀑的發絲。千代月的頭發很美，很順，直直地披散到腰間，隨著微風輕輕飄拂，散著獨特的女人香，小的時候娘親為月兒梳理發絲，稍稍大一些到如今，就都是夏兒在幫她梳理了，她也已經習慣了，亦是知道娘親體弱，遂從未過問，聽說嫁人時要娘親親自幫女兒梳發，她曾經很期待這一天，隻是現在……
“夏兒姐姐，我出嫁那天還是你幫我梳發好不好？”
話音剛落，夏兒的心一顫，手中的木梳不經意間掉落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夏兒的身子一僵，趕忙從地上將木梳撿回，一臉尷尬的笑意道：
“小姐又拿夏兒開涮了，小姐出嫁自是要夫人親自為小姐梳發，又怎能輪到夏兒呢？小姐不是一直都很期待那天的到來嗎？
”
聞話，千代月的美眸中輕輕泛起了波瀾，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隻是這個淡淡的笑容中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澀：
“是啊，月兒等這一天等了好久，隻是，我想讓娘親看到月兒幸福的樣子，而不是現在的滿臉愁思，你知道嗎夏兒姐姐，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有多痛苦！”
夏兒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活，迎上去將千代月輕柔地摟緊在懷，眼角竟有一絲晶瑩滑落：
“小姐，夏兒知道你心中的苦，夏兒也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真想衝進宮去好好跟那個狗皇帝理論一番！隻是也難怪，小姐這等花容月貌，近兩年求親的人都踏破門檻了，老爺無一應答，如今皇上欽點，就算再怎麽不舍也都無濟於事了，夏兒想，老爺夫人也定是萬般的不舍吧，還望小姐想開一些，莫不要對老爺夫人生出絲毫怨念來呀！”
夏兒輕輕的抽泣聲讓千代月一陣莫名的心酸，這幾日來，她將自己關於房中，就連爹娘都不相見，她隻想到自己的委屈，卻沒有考慮到爹娘的處境，長這麽大，她還是那般任性，那般不懂事，原本終生大事便是爹娘做主，而今又是聖上之意，就算是爹娘也是做不了主的，她要用她的倔強去對抗天嘛？嗬嗬，想來甚為可笑！千代月的眸中瞬息閃過一絲光亮，她的粉拳在袖內緊握，白皙粉嫩的臉蛋上卻是平淡如鏡，她緩緩支起身，輕輕為夏兒拭去了眸旁的殘滴，努力讓自己輕笑出聲：
“姐姐別哭，月兒會聽話的，做個幸福的新娘！隻求姐姐當日一定為我梳個漂亮的發髻呀！”
她的微笑雖然有些勉強，卻也足以將窗外的春花羞得褪去姿色，夏兒靜靜地欣賞著她清純的美貌，眼眸中的淚滴漸漸幹涸，媚人的雙眸彎成了一副月牙，嘴角也輕輕咧開了一絲笑意：
“就算小姐不說，夏兒也定讓小姐成為這世上最美麗的新娘！”
千代月輕輕地點頭，既然不可退，那就勇敢相迎，不過就是成親，沒什麽可怕的，她到要看看這從未聽說過的六皇子皇甫七夜究竟是個什麽人物，能有如何的作風，竟讓皇上欽點她的鴛鴦譜？想著想著，她的眸中閃過一絲不甘，伸手扯下了頭上剛剛綁好的絲帶，讓那如瀑的墨發重新如水般瀉下，思量許久後輕啟唇齒，語氣間竟帶著絲絲邪惡的味道：
“夏兒姐姐，重新幫我梳理吧！這次，我要變成男人……”
“啊？”
“啊什麽啊？本小姐要是不滿意的話，一定嚴懲不怠！”
說罷，千代月穩穩坐在了椅上，看樣子是下定決心了，夏兒輕輕搖了搖頭，對待月兒完全沒轍，隻得一邊答“是”一邊幫千代月重新梳理起了發絲，隻是心中卻讓欣喜稍稍代替了愁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