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踏青之林中妖孽
雨後泥濘的小路上，散著濃濃的青草香，周邊是一望無際的油菜花，金得耀人眼。月兒喜歡踩著小水塘，蹦蹦跳跳地走前，而千代洛牽著楚逸雲跟在後邊,一路上你儂我儂的樣子，甚是恩愛。走了不多久，一片嫩綠的草坪便在他們的麵前緩緩展開，那幽幽的綠讓人的眼界忽然開闊起來。楚逸雲自生下月兒後便落下了病根，身子抱恙，很是虛弱，不能走動過多，千代洛摟著楚逸雲在一棵蒼翠的大樹下坐了休憩，替她理了理額上淩亂的發絲，瞅著她缺散血色的臉蛋，煞是心疼：
“雲兒累了吧？可有不適？”
楚逸雲淡淡笑了笑，那嬌媚的笑顏雖失粉色卻也是極其地傾國傾城，在春日的陽光下更是耀眼之至，她微微搖了搖頭，貼靠在千代洛的肩上，任他溫暖而滿溢著安全感的大手輕撫著她的秀發
“都怪我不好，如若當日我能找到更好的大夫為你診治調養，你就不會患上這寒症了！”
話音似青煙嫋嫋緩緩吹散在楚逸雲的耳際，她聽著他輕輕的歎息，想也知道他的眉間有著淡淡哀思，遂隻是輕柔地安慰：
“洛大哥，雲兒隻要這樣一直依偎在你的懷中，感受著你的溫暖，看著月兒一天一天長大，就很滿足了！”
這句話落下，便無人再開口，隻是久久的沉默，可這氛圍之間卻沒有雜入任何不安逸的氣息。千代月眨巴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不遠處的樹林，隻覺得那蒼翠當中夾著微微的光亮，美到驚人心坎，這一來，她的好奇心大增，不知不覺朝著那邊挪了步子
“月兒，你去哪兒？”
千代洛似乎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小小心思，趕忙將她喊住。小丫頭心中一怔，頓了頓步伐，滿臉微笑地朝著爹娘這邊轉過眸光，一口撒嬌的語氣道：
“爹爹，娘親，月兒不想打擾你們恩愛嘛！就讓月兒去林中耍玩可好？月兒保證不走遠，爹娘一喊月兒便回來……”
她那纖長的睫毛就好似一把羽扇，微微扇動卻將那美眸中楚楚可憐的情思完完整整地帶了出來，任誰都沒辦法對這個可愛得活似個小天使樣的小家夥狠下心來吧，而千代洛又對她甚是疼愛，便也依了她，輕輕點了點頭
“得令咧！”
小丫頭一高興，轉身竟冒出了這麽一句，也不知是從哪邊學來的，千代洛的嘴角頓時一陣**，很訝異地看向懷中的楚逸雲，輕問：
“這小丫頭啥時候有了這般大人模樣？長大還得了？”
楚逸雲見千代洛一臉無法接受的模樣，禁不住笑出聲來：
“月兒自是隨了洛大哥的性子咯！”
“你這丫頭！”
千代洛一聽，故作生氣地伸手捏了捏她細膩的鼻尖，隨即滿是疼愛地將她摟緊在懷，輕輕閉上鳳眸，任和煦的微風淩亂了他的青絲。他知道現下的幸福來之不易，也知道不知多久之後，他們便要大難臨頭，隻是在這大難還沒來之前，他一定要保全他的妻兒，想著，他凝了凝眸，緊了緊手中的力度……
月兒走進樹林，抬眸，隻見樹蔭將陽光打落地斑斑駁駁，伴著鶯啼，刹那間竟有了番神境之味，這是她第一次出府門，自是對這些至美之物愛不釋手的，心中澎湃著欣喜之意，也不顧她與爹娘的承諾，便朝著密林深處走去。霎時，內裏傳來了一陣幽怨的
樂聲，因為爹也經常在府內為娘吹奏，所以月兒也自是知的，是簫聲，隻是這簫聲不比爹爹的那般輕盈感人，卻染著絲絲哀傷的調子，莫不是吹奏這蕭的人正在傷心？她聽著，心中卻莫名地一陣酸楚，眼裏竟不經意間溢出水來，她伸手一擦，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麵。尋著這樂聲，她的腳步已不知不覺停在了一棵大樹下，簫聲填滿她頭頂的這一片天際，飄飄灑灑的音符震人心扉，她緩緩抬眸，茂密的枝葉中竟看不到有人的影子，她心裏微微一怔，難道是這大樹自己傳出的聲響？怎得這般好聽？
“大樹大樹，是你演奏的曲音嗎？你是不是很傷心？可以跟
月兒講講嗎？”
話音剛出，這如夢般的簫音便戛然止住了，一雙深紫色的鳳眸微微彎成月牙的形狀，犀利而尖銳的目光似乎在陳述著他的倔強和不屈，直直地灑落在月兒的身上，他托腮靜靜地側躺在樹丫上，紅唇在陽光下顯得嬌豔欲滴，揚著完美的弧度輕輕開啟，言語間竟有一種嘲諷的味道：
“你喜歡我的樂音？”
月兒一聽有人回話，心中猛地一緊，繼而湧上萬分的激動和欣喜，她連連點頭，小腦袋一刻不停地前後擺動著，那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卻讓樹上的人兒深深地刻在了心裏，居然有人喜歡他的吹奏，這似乎還是第一次呢！他收回目光，讓自己仰躺在枝椏上，迎麵而來的刺眼陽光照射在他如雪般的長衫上，使之熠熠生輝，隨著微風輕輕飄揚，誰知這柔和而美好的事物竟將他的行蹤暴露無遺。月兒不經意間抬頭，將這一幕好好地映入了眼眸，心跳卻在這一瞬間停跳了一拍，四周忽的寂靜下來，沒有鳥語沒有蝶舞，似乎所有的氣息也都在這一刻凝住了，她卻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雪白如仙的物體到底是什麽？怎會這般耀眼？他見月兒久久沒有答話，側眸向下望去，卻正好對上了她那雙已然呆滯的清澈雙眸，他一驚，知道自己無處可藏，起身一躍而下，穩穩落在了月兒的跟前，小小的身形卻似乎根本不屑於這樹的高度，冷冷的話音突然從他的口中飄出，帶著刺骨的冰寒：
“你看什麽？既然害怕逃走便是了，我又不會吃了你！”
月兒的小心髒微微地顫動著，將他的輪廓完完整整地刻在了眼中，他一襲飄逸的白色衣衫，裹著白色輕紗，飄然若仙，一雙深紫色的鳳眸輕輕凝起，目光卻滿溢著不屑與傷感的複雜情調，那朱紅色的唇瓣好似春花綻媚，潤澤而嬌豔欲滴，細膩的肌膚似要彈指即破，看似不過與月兒差不多的年紀，卻有著一頭惹人心顫的銀發，在嫵媚的春光下，竟有了幾分魔魅的味道，這是人嘛？還是這林中妖孽？確切地說，應該是精靈……月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如夢似幻的少年，不由自主地伸過手去觸碰他的頰麵，少年一驚，猛地打掉了她的小手，月兒疼得醒過神來，衝他大喊：
“喂，你怎麽這麽小氣啊，摸一下都不行！”
少年微微一怔，將那雙深邃的紫眸狠狠盯住了月兒的眸子，可讓他訝異的是，月兒的眸中卻沒有絲毫的懼怕，他瞧了瞧她，便撇過身去，依舊淡漠的表情，冷漠的語氣：
“你竟不怕我？”
月兒本是嘟著小嘴，聽少年這麽一問，她竟坦然地與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你都說了不吃我，那我還有何懼？”
月兒緊緊盯著眼前這個魔魅般的少年，一瞬間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因為她似乎看到他的嘴角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雖然隻是一瞬，但還是被月兒捕捉到了，原來他是會笑的，而且他笑起來一定是絕世的美，令天下所有美人都驚豔嫉妒的那種美，一個男孩怎能生得比女子還美三分？就連月兒都被他迷住了，目光久久不能從他的身上移開。
“嗬，你倒是有意思得緊！”
他輕哼一聲，淡淡的語氣中嚐不出一點兒味兒來。聽聞剛剛的吹奏，月兒也知道這蕭的主人定是傷心的，所以這樂聲才這般哀思陣陣，觸人心弦，如若那人便是眼前這個銀發少年，那他淡漠的神色也便無可非議了。
“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你從何處見我不開心了？”
月兒剛問出口便被他冷冷的語句給塞住了，眼前這個少年說話好像自己與這個世界毫無關聯的樣子，滿眼的玩世不恭。難道他真的是這林中的仙子嗎？月兒忽的喜上眉梢，聽娘親說林中仙子能滿足自己的一個小小心願，那麽月兒豈不是也能討一個來？她悄悄用餘光凝視著眼前這個少年，心中升上了“邪惡而陰暗”的念想：
“你莫不是這林中仙子？”
月兒傻傻地發問。少年的心頭微微一怔，仙子嗎？從沒有人這般以為過吧？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再沒見過他的娘親，所有人見到他都是懼怕與鄙夷，而所有人對她的稱呼都是--“妖孽”，就連他依靠著的父親也都是整天板著個臉這樣喚他，而他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名到底叫什麽……他苦澀地笑出了聲，對待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孩子竟有了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早已千瘡百孔的冰冷的心也在這一刻稍稍得了一絲暖意，他抬頭望著被樹蔭掩住的蔚藍天空，語氣漸漸柔和：
“他們都視我為妖孽……”
他本不懂妖孽之意，以為這就是爹娘賜予他的名字，可是當他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的冷清，他的兄弟從不願與他一處玩耍，還肆意地喊著“妖孽”這個名號之時，他才明白，原來妖孽隻是個鄙夷的稱號，是對他出生的極大否定，而他隻能在習慣中承受……月兒一聽，心裏卻猛地一陣刺痛，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隻知道這種感覺很討厭，而眼前的他很可憐！少年仰望著天，而她明顯地看到了他隱藏在眼中的陣陣波瀾，她知道，他之所以選擇仰望天空，是為了不讓那滾燙的液滴從臉頰流下，燙傷那美到讓人心痛的頰麵……
“月兒……月兒……”
突然，一陣急促而滿帶焦慮的呼喚從不遠處傳來，月兒驚詫地轉身，知道是爹娘找來了，她不能讓爹娘看到她和陌生人在一起，所以隻匆匆道了聲別便急切地往回跑去，她一邊跑卻一邊忍不住回過頭來，再將他那雪白而清逸的身影好好地記在腦海，而他卻沒有離開，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紫眸中的目光久久不曾從她遠去的身影上移開，月兒一驚，瞬間停下了步伐，臉上洋溢起如百花綻放般璀璨的微笑衝著他大喊道：
“不管你是什麽，我都要告訴你，你是我見過這世上最美的人兒，月兒會一直記得你的……”
她衝他揮了揮小手，開心地轉過了身衝著林外的方向跑去，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他卻在和煦的微風下輕輕揚起了手中的玉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