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到阿姨這裏燒開水，一毛錢一壺，大壺的二毛，比學校裏的略略貴了些。
但因為方便，而且基本屬二十四小時供應，所以生意也是極不錯的，一個月累積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守宿舍的工資並不算高，這也算是賺點工資以外的外快吧，所以阿姨對此是樂此不疲的。
上午，正是生意的清淡時刻，阿姨坐在門口悠閑的織著毛衣，旁邊的爐子上放著一個大鋼鍋，裏麵悠然的冒著騰騰的熱氣，見小西拎了壺來，眉花眼笑的迎了上來。
阿姨用小鍋將大鍋中燒得已經熱了的水裝好，放在爐上，打開風管開始燒水，然後又坐在那張被她整得極舒服柔軟的方藤椅上織著毛衣。
小西則坐在門口的小凳上，呆呆的看著阿姨穿梭如飛的織毛衣。
“你今天精神好象不怎麽好嘛！”阿姨手上動作絲毫不慢，眼睛卻瞟向呆滯的小西。
小西怔了怔，回過神來，淺笑道：“可能是昨夜沒睡好吧！”
阿姨的右手掄了個大圓，扯了一根長長的毛線出來，嗬嗬笑道：“一個晚上沒睡好，就這麽沒精神呀，也太差了吧，還年輕人呢，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被趕去修鐵路，有時候趕工，一連幾個晚上不睡，卻還是幹勁十足。”
“嗯。”小西看著她飛舞的手指在針線之間穿梭，感歎道：“你的動作可真熟練，跟我媽一樣。”
阿姨又是一笑，手指越發動得快起來：“哎喲，我應該比你媽老多了，不過我們那一代人，作起事手腳都是快的，哪象現在的小姑娘，嬌滴滴，看上去好看，其實毫不中用。”
她們那一代人！小西眼簾微息，這個阿姨看上去比媽是要大一些，不過也不會大太多，他們做事情如此利索，能幹，然而在感情生活上，又是一個怎樣的態度呢。
依然尊從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麽？
那還有何幸福可言，相比來說，還是喜歡現在，至少感情是可以隨自己駕馭的。
小西輕輕歎了口氣，爐上的鍋中，已冒起大量的水霧，許是要開了吧。
阿姨見小西聽了她的話，竟陷入思索，頗有成就感，亦有些得意，興致漸漸高了起
來，、把毛衣都擱了一邊去，表情豐富道： “你可不知道那條件有多艱苦，沒好吃的吃，沒好地方睡，可不知怎麽的，精神就是好，現在的年輕人，條件這麽好，稍微吃點苦就叫苦連天，精神不濟呀，生病呀，都來了。叫我們這群老人家怎麽說好了，人呀，一個字，就是賤。”
小西愣了一愣，這不是連自己也罵進去了，自己現在精神正不濟著呢，隻是再想想，雖是講得粗俗，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於是笑道：“說得也是，這精神氣倒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阿姨看了一眼有些蔫的小西，有些意識過來，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不過你是很好的，看上去就正氣得很，成績肯定不錯的。”
說罷笑咪咪的看著小西：“阿姨猜得對不對呀？”
小西羞澀道：“還好吧！”
阿姨見自己猜中，更為得意道：“我說吧，阿姨活了這麽幾十年看過多少人，眼光一定不會錯的，你們班，你，我是看得落眼的，其它人嘛！”
說罷，搖著頭微微歎了口氣。
小西囁囁道：“其他人也是不錯的呢！”
阿姨嗤了一聲，略帶鄙夷道：“不錯也就幾個，有些是很不像樣的，花頭多得不得了，吃飽喝足，盡幹一些出格的事，讓人頭疼。”
出格的事!
小西心頭一跳，沉吟片刻，低下了嗓子，“阿姨，我想問你一件事。”
阿姨見她說得鄭重，表情也變得莊重了：“什麽事？”
小小的猶豫之後，小西終於啟唇問道：“你那天不是跟我說，我們班最漂亮的那個姑娘和一個男人早上從樓上走下來嗎？”
阿姨見問得是這事，臉上立時現出不屑與憤憤的神色：“是喔，我可是看得清楚呢！這個姑娘剛進校，我就看出來，她不正經，妖氣十足，象那個什麽來著。”
阿姨低下頭，略一思索，豁然道：“狐狸精，是，就是像那狐狸精，看看，果然幹些不正經的事。”
小西臉色略略有些陰沉，生生的不再聲響，任由阿姨隨著性子發揮。
阿姨雖是說在興頭上，但也注意到小西臉色不太好，便住了嘴，
悻悻問道：“你想問什麽？”
小西顧不上計較頗阿姨的尖刻，穩了穩情緒道：“你還記得那個男的長什麽樣子麽？”
阿姨奇怪的瞅了小西一眼，沉了沉聲音：“當然記得，那個男的，高高大大，雖然有一點點胖，但也還是稱得上一表人材啦，跟那姑娘倒是配的，隻是這還是在學校，可容不得這樣，連畢業都等不及麽？”
那爐子上的水已經翻滾了出來，阿姨邊說邊趕緊拿了壺去上水：“不過，說來說去，這種事情，終究是姑娘這方不懂得自愛。”
已經沒心思去理會阿姨的話，心亂如麻！
小西拎著熱水瓶慢慢走上樓梯，阿姨的話不斷的在腦子裏回味：那個男人高高大大，有一點點胖，那麽，絕不會是陸遠。
陸遠雖然也不矮，但一點也不胖，甚至有些偏瘦，根本稱不上高高大大。
雖然仍是不好受，但心中有塊東西終是放了下來，不再哽著難受。
這樣看來，孩子的爸爸，自是施磊了。小西咬著牙，這個天殺的有錢男，有機會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才好。
既然孩子是他的，可是小凡卻說與他無關，而且，聽小凡的語氣，他們似乎已經分手了。
小西往肚子吸了一口冷氣，這冷氣，讓她五髒六腑都涼了個透。
愛情，這東西，太不靠譜了，小凡的事情，讓小西再次從心裏拒絕感情。
愛恨纏綿，太過折磨人，卻又無法真正去斷論孰是孰非。
父母的感情如是，小凡與施磊的感情何嚐不是這樣？
雖然帶來的都是痛苦，卻沒法去怪罪於誰，去責備於誰。
可是，現在的小凡傷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她真的誰也不怪麽，亦或，隻是因為從來不曾愛過，所以無愛便無怨，無愛便無嗔，無愛便無念，無愛便無恨。
父母的感情與小凡的感情終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它們最大的差別，便是有愛與無愛之別。
母親是愛父親的！小西微微歎氣，嘴邊卻浮上一縷明媚的笑意，心底亦溫柔了起來。
雨，住了，太陽露出一抹燦爛，掃去些許的陰霾，心情終於好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