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高考放榜，小西的成績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更把父親氣得夠嗆！
黑色的暑假。
默默收拾起書包，重又回到學校，補習班裏有幾個老同學，彼此相見，互拍肩膀，而看她的眼神卻是多了一份不解與惋息。老師對她諸多照顧，她實在是一名好學生，極有可能成為這一補習班的鳳凰。
小西除了努力，逃避，，還有沉默……
她心裏有恨，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想逃離這個家，卻讓自己失去這個逃離家的最好的機會。
麵對這個冰冷的家，她是痛苦的。
很快，暑假補習漸入尾聲。
最後一天，最後一節課結束，教室已空，小西仍然埋頭在功課裏。
敲門聲。
曾經的班主任立在門口，手裏拿著的是她的一份錄取通知書。
她有些訝異，卻平靜的接過，“謝謝！”原來，填誌願的時候，她隨手填了一個願意服從分配，所以把她分配到了一所差的學校。
“你要去嗎？”
“我會考慮的”
他看著她。
大學一畢業就分配到這個學校，就帶了這個班，做了她三年的班主任。
看著她由一個快樂的女生慢慢變得沉默而憂傷……
悄悄地去了解過她改變的原因，知道她的問題，並不是他能幫助解決的，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她，悄悄的去心疼，去婉息……
小西把錄取通知書放到了書桌的最底層，她有些不甘心，這個學校，是她從來都沒想過的，好吧，再努力一年，讓它成為曆史。
夜，來臨了。
父母卻沒有回家。
做好的飯都已經涼了。小西在房裏翻開一本數學本，裏麵的數字卻進不了她的腦海，她的思緒完全係在母親的身上。
母親，今天又要不回家麽？
這個暑假，母親很少回，隻是小西放榜的那幾天，她回來陪著小西，小西一上補習班，她就不回了。
父親，基本上很晚回來，特別是小西放榜之後，他的氣憤，小西心裏很明了，卻又是不屑的——他有資格生氣麽。
小西合上書，走了出去。
這是母親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工地，離家並不遠。這片未成形的建築物在黑暗中張大著嘴巴，象要吞噬黑夜，卻又顯得那麽空洞而無助。
工棚裏亮著幾盞燈，小西早就知道，母親住在最裏層的那個棚裏。
透過窗，母親已經縮棚裏那用磚頭堆砌的所謂床的角落，滿眼的悲傷，渾身的落寞，小西的心好痛，她不是第一次來看母親，每次都是偷偷的來，偷偷的走，她不想讓母親看到她的眼淚。
心痛的離去，她作出了她人生的一個重要決定。
父親已經回家，飯菜沒有動過，小西知道，父親已經在某處吃過飯了，不再需要家裏的這份飯菜了。
她徑直走進房內，從抽屜最底層翻出錄取通知書，
“馬上要開學了，
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父親愣住，拿起通知書，麵色漸變，他抬起頭，眼睛噴著火，“你……”
“我決定要去了。”小西淡漠的看著父親。
父親看著小西，壓住怒火，慢慢站了起來，小西冷冷地看著父親，心底的那份恨意慢慢占據她的意識。
她開始怕，怕自己。
怕自己會衝動地說出不願說的話，做出不願做的事。
終於，她跑了出去，門在身後“砰”地震天響。
小西在公用電話亭撥通了姐的電話，流著淚告訴姐，她要去讀大學了——一所並非理想中的大學。
很晚，小西回到家，父親已經睡了，卻留了門給她。
小西輕輕關門的時候，聽見父親輕輕翻身的聲音……
一早，母親匆匆而來。
在房裏，母親握住女兒的手“你真的要去讀那所大學嗎？”
有些驚訝：“媽，你怎麽知道？”
“你爸昨天晚上來找過我了，讓我勸你。”
“他還會去找你嗎？”小西冷冷地。
“小西，我知道，都是因為大人的事，弄得你沒心思讀書，為我們大人操心，但是，媽真的希望你能上一個好大學。”母親的眼淚掉在小西的手上，滿手的灼熱。
“媽，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好，沒考好，本來還以為什麽也考不上，還好，還有一所學校願意收我。”說得輕描淡寫的,“我想好了，無論哪所學校，隻要認真學習，都會有出息的。”
母親看著小女兒，終於，點點頭。
這天晚上，母親回家了，燒了一桌子的好菜，卻隻有兩母女吃。
父親依然很晚才回，小西在房裏聽見父母壓低的、劇烈的爭吵。她什麽也不想做，她知道最終的結果又是以母親的離開告終，而她隻能在母親離去後疲憊的睡去。
累了，好累。
母親沒再回過家睡，每天晚上會回來做好飯菜，悄然離去……
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了。
晚上，父親意外地留在家裏吃飯。
晚飯後，父親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你的學費。雖然我還是不同意你的決定，但是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你已經是個大人了，無論將來會怎樣，你不要受我和你媽的影響，走好自己的路，知道嗎？”
小西接過信封，抬眼看著父親。
將來？將來會怎樣，你和媽的將來？
第二天，姐回來了，她回來送小西去學校的。
姐已經大學畢業，在一所大學任教，家裏情況也讓她懶得回家。
但姐妹之間的感情卻是出奇的好的，從小到大……
晚飯後的校園涼風習習，兩姐妹走在共同的母校裏。
“我比你幸福，妹，至少我讀書時候，家裏很好，所以我可以認真讀書，考上我想要的學校。”
“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定力不夠，不能夠旁無雜物的認真讀書，導致現在的結
果。”
“啊，不會是那個小子，還天天來纏著你吧。”
“哪個小子？”
“那個高一就寫情書給你的那個啊。”
小西終於想起有這麽一回事，追打著姐“你又來了，那是千年的曆史了，都快成為化石了。”
“喲！化石就是永衡嘛，現在畢業了，可以去找找他啊，長得還不錯呢。”
“少來了排遣我了，哼”小西臉紅了，臉上充滿著羞澀的笑意。
姐看著這個妹妹，已經長成一個漂亮的少女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經常要追著自己，粘著自己，纏著自己的小女孩了。
“妹，在大學裏肯定有很多男生來追你，你可要有定力啊。”
“我才不要談戀愛呢，我要好好讀書。”小西說的是真心話，有父母的榜樣，她對感情沒什麽奢望。
姐望著她，苦苦的。
教室，那曾經載著多少夢想與希望的地方，如今早已人去樓空，摸著教室的窗欄，往事一幕幕，不舍與懷念。
早上，她和姐打點著行李，父親老早出門還沒回來，而母親回來了，滿臉的疲憊，提著一袋水果，看到家裏冷灶空鍋的，“你爸呢？”
“一早出去，還沒回來。”小西看著母親的樣子，很是心疼。
母親目光冰冷，一語不發，開始動手做早飯。
“不用了，媽，我們在車站那裏吃吧，現在做來不及了。”
正說著，父親滿身霧氣地進來了，“小西，小北，來，吃早飯了，今天特地跑到城東那家店裏買了你們最愛吃的肉包子，那裏生意真好，已經早去了，結果人還是多，所以到這麽晚才回來，還好來得及。”
父親提了一大包的肉包子。
突然見母親也在，有些定住，母親看著父親手裏肉包，眼裏冰有些融化，接過肉包，開始張羅著餐桌。
父親有些呐呐地:“買了很多，你，也一起吃一點吧。”母親並不答話。
看著姐妹倆吃早飯，而母親卻是堅決不吃……
小西知道，母親隻是不想在父親麵前低頭。
“小西，這些水果留著車上吃，媽就不送你了。”
“嗯”接過水果，心裏暖暖的，強忍著眼眶裏熱熱的東西，不讓它流下。
“小北，好好照顧妹妹。”
“知道”
“我上班去了”母親不舍地看著姐妹二人，終於轉身離去！
去車站的路上，姐妹二人提著行李走在前麵，父親跟在後麵，並不說話，隻是安靜的走著。
終於上了車，把行李放好之後，兩姐妹坐在車裏，姐姐探出頭去“爸，你先回吧！”
“好的，好的，馬上回”父親答著。
卻並沒有要走，隻是站在車下，等著。
售票員終於把車門關了，要出發了，父親突然走到車窗前。
“小西”
小西探出頭，父親看著她。
“好好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