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圖書館內。
輕輕挑了一眼陸遠，他依舊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小西輕輕歎了口氣。檢討書，該怎麽寫？到底要不要寫？
是自己做錯了，本應要寫的東西，就因為楊的一席話，讓她心裏很不舒服，不怎麽想寫。她並不怕這份檢討將成為她逃課的證據，而隻是不希望它成為一份資料，用來獲取別的東西的資料，這也許就是楊要他們寫的目的吧。
“小西……”居然有人叫她，聲音還挺大。小西一驚嚇，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腿一下撞在的桌角，痛得直呲嘴，陸遠站了起來扶住了小西。
小凡抱著書站在圖書館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這”小西揮揮手，小凡跑了過來。
“小西，檢討書寫好沒，借我抄抄，我寫不出來。”小凡委屈地樣子真可愛，說話聲音可一點也不小，惹得大家一陣哄笑。
“小聲點，我也還沒寫呢。” 小西一手拉住小凡，朝四周望望，一手摸著撞疼的腿。
陸遠笑著站起來，扶小西坐下。小凡看見了陸遠，一臉的驚訝，她看看小西，小西臉有些紅。待小西坐下，陸遠蹲了下來，查看小西的腿，小西的腿撞得有點嚴重，已經腫起了一塊。
“我們走吧，這腿撞得有些厲害呢。”他示意小凡過來扶著小西，而自己收拾好東西，一塊兒走出了圖書館。
“你的腿是剛才撞的啊？”小凡一臉傻姑樣。
“對啊。”
“是我叫你，又不是楊老師，你怕什麽，驚嚇過度啊。”小凡吐吐舌頭“不過今天楊的樣子確實有些可怕喔。”
“你們要寫什麽檢討書啊？這還是我首次聽說大學也要寫檢討書的呢！嗬嗬”陸遠輕輕笑著。
小凡用激動的聲音把今天的事簡單陣述一遍，把她們翹課說得輕描淡寫的，主要描述了楊的過份，小西和陸遠聽了忍俊不禁。
“盧老師，是有點年紀的那個嗎？”
“嗯，你也知道他啊。”小西問道。
“是的，他可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都請出你們班主任了，你們肯定過份的。”
“是喔，今天逃課的人太多了，教室基本都空了。”小凡底氣已經不足了。
“盧老是一個極有涵養的老教師，搞學術研究的，他是個很博學的人，他的課很值得一聽的，隻是”陸遠笑起來，“他的語調似乎永遠都是平平淡淡的，所以很多學生不愛聽他的課。他也不太管學生，他認為學問得自己去學的，而不是別人強迫學的。”
“至於檢討書，盧老師肯定是不會要的，去向他道個歉他就滿意了。”
“嗯。”
“以後不要再逃盧老師的課了，上好他的課會收益良多的。”陸遠遞過書，“回去拿熱水敷一下，明天可能會更腫一些。”他蹲下去，再次檢查了一下傷口。
小西低著頭，看著蹲在跟前的陸遠，心裏溫柔起來……
“還好，記得回去再處理下。”陸遠的微笑亦溫柔，“我先回了。”
“嗯！”小西輕應著。
目送著他漸行漸遠。
“好啊，不聲不響地就泡上這麽帥的帥哥啦。”小凡看他走遠，便開始審問小西。
“不是你想的那樣。”小西輕聲地，“快扶我走啦。”
“喔，真的嗎？”小凡滿含笑意的眼睛，寫著三個字。
不——相——信！！
宿舍，鬧哄哄。
大家都在激烈的討論著今天所發生的事，最後的話題就落在了要不要寫檢討這件事上，看上去大家對此事的意見都很大，在熄燈之前，都作出了自己的表態：“我才不寫呢。”
小西洗漱好，默默地躺在床上，聽著大家的議論，心裏已經有了主張。
燈熄了，小凡膩膩的爬了上來，小西輕歎，這個死女又要八卦了。
“小西，你和陸遠，是不是……”果然不出所料。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是在圖書館偶遇，普通朋友”小西淡然。
“他很不錯啊，對你很細心的樣子，
幹嘛不考慮一下啦。”
“傻瓜，這種事我說考慮就行的啊。”小西輕輕敲了一下小凡的頭“花癡，快下去睡吧。我隻想好好讀書，其它事情暫時不想，知道嗎？”
“好好讀書，也可以找男朋友啊，要抓住他喔，加油。”小凡溜下了床。
加油！真的要加油嗎？
可是，好象欲望並不是那麽強烈呀！
睜開眼，滿是淚水，久違的痛襲上心頭。
夢見媽媽了！
看看鬧鍾，五點多了，悄悄地起床。
腿很痛，比昨天痛多了，可是已經比不過心裏的痛了。
洗漱完，走出宿舍，外麵下著零星的小雨。
心情很糟。
很久沒回家了，媽媽，你還好嗎？小西覺得自己很不孝，恨父親，沒理由連母親也不惦記。可憐的媽媽！
是該回了。
還沒到下到樓下，遠遠的，小西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身影，再向路人尋問著，是媽媽麽？
女人轉過身來，一臉的失望與憔悴，提著一袋東西，小西突然哽在那裏，這個疲憊的女人——是媽媽。
媽媽的眼裏一片茫然，她沒有發現擠在人群中的小西。
小西胸口堵著一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朦朧地看著母親，快速地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終於，她迎了上去，摟住了媽媽的肩，
“媽，你怎麽來了，這麽早。”語氣輕快而活潑。
猛見小西，母親眼裏滿是驚喜，“嗯，坐最早的班車來的，今天休息，所以想來看看你，這麽久你也不和家裏聯係，你這小鬼頭。”
母親愛憐的責備。
“功課忙啊。”小西心虛的低下了頭，看到母親拎著的袋子。
和室友們打個招呼，拎起媽的袋子往樓上走去。
“媽，是不是幫我帶好吃的來了，嘻嘻，好想吃你做的菜啊。”
“就知道你，所以想到今天要來看你，昨天我就買好你愛吃的雞翅，今天早上新鮮炒了幫你帶來。”
“喔，”小西一陣歡呼，“還是媽最好了。”
馬屁精一個。
一進寢室，小西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菜裝在一個大杯子裏。小西嚐了一口，真好吃。
母親疼愛的看著這個小女兒，“在學校裏還習慣嗎？”
“嗯，很好啊，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啊，聰明伶俐。”
母親看著女兒，眼眶有些紅，這個乖巧的女兒，隻是不想自己擔心啊，這幾年因為她和父親的關係，影響了這孩子的學習，她知道，生在自己家裏的女兒們都是敏感和脆弱的，特別是這個小女兒，絕不象她表現出的那樣無憂和明朗。
小西看到母親眼裏的哀傷，她假裝把菜拿出來放在桌上，菜還溫熱著，小西眼裏閃現出母親一大早，默默炒著菜的情景，淚有些抑製不住。小西辛苦地強忍著，不敢轉身看母親，短暫地沉默。
“西，袋裏還有蘋果，昨天在路邊攤上看見，感覺還不錯，所以幫你帶了些。”
蘋果又大又紅，很誘人，小西拿了兩個到水房去洗。
母親看著女兒的寢室，房間布置得幹淨而溫馨，看樣子，小西確實過得不錯，她心裏感到些許的安慰。
“我來猜猜你是哪個鋪。”看到小西站在門口，母親笑著說，“這個吧，這個最象我女兒的床了，簡單，整潔。”
小西把蘋果遞給母親，眼裏有了一絲笑容，狡黠地說“不是喔，媽，你再看看啊。”
母親環視了一周“不對啊，其它的床都不象你的風格啊，我應該沒猜錯吧。”
“哈，還是媽最了解我了。”
“看你過得真的不錯，媽也放心了，媽要走了，你快去上課。”
“今天你不是不上班嗎，下午再回吧，難得來，我陪你看看我們學校啊。”小西有些舍不得開始耍賴。
“不行，可不能不上課，下午我還有其它事情呢，要回去的。”母親拿起空袋子，“袋子我帶回去，下次還可以裝東西來呢。”
小西不舍地把母親
送到校門口。
“回去吧，都上了好一會課了。”
“爸，爸還好嗎？”小西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問。
媽的眼裏立刻陰鬱了下來“我最近忙，你爸也忙，不太了解。”
小西在心裏歎了口氣，終究是不該問的，徒增煩惱。
回到教室，也無心學習，隻想著家到底怎樣了，真的很久沒回了。
決定下午回家一趟，下午沒課，明天課不多。
讓小凡幫忙請假，小西走上了回家的旅途。
已經步入冬天，天黑得早，待小西到達家鄉的小鎮，到處已是燈火通明。家還是漆黑一片，沒人。
小西到工地上去找媽，母親定還是住在工地上。
這是一棟未完成的樓房，到處一片淩亂，有一個角落卻被收拾了出來，媽坐在一個木板上，低頭吃著飯。小西躲在牆後看著媽媽，母親很落寞，頭發有些淩亂，弓著背，已有老態，小西的眼淚淚眼朦朧，媽媽，可憐的媽媽。
母親忽然咳嗽起來，似是被飯嗆到，她用手拍著胸，她放下飯盒找水喝。母親看上去越發的瘦弱了，彎著脊背，到處摸索著。
這是她曾經年輕美麗的母親嗎？小西不能忘記媽媽的背曾經是她的樂園，小時候的她，被母親背著，邊幹活邊給她唱兒歌，講故事，她總是躺在母親的背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而現在，母親的脊背就象幹涸的溝渠一樣，瘦小與淒涼。
小西淚水噴薄欲出，她轉身離去。
淚飄落在這冰冷的冬夜，也冰冷了小西的心。
家裏的燈是亮的，爸回家了。小西收拾了心情，欲推門進去，卻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叫你不要喝這麽多，要喝。現在喝醉了吧！”
“今天高興，高興啊！”爸的聲音。小西心一下子沉到了冰冷的海底，母親的淒涼，父親的高興，諷刺啊。
印象中父親是滴酒就倒的人物，難道短短的時間父親學會了酗酒？還有一個——女人。
小西呆站在門口，腦子裏一片的混亂。
“小梅，今天我高興啊。”父親口齒有些不清，一定喝了不少。
是小梅阿姨，小西有些安下心來。她是父親的一個同事，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女人，是小西喜歡的一個長輩，
“你真的喝多了，早點睡吧”小梅阿姨似要離開
“小梅，你別走”父親低低地有些請求，濃濃的醉意與……
“早點睡吧！”小梅聲音軟軟的，小西的心卻有些冷。
“小梅，對不起，對不起，現在說，會不會太晚。”
沉默，還是沉默，小西停止了心跳。他聽到父親低低的哽咽聲，父親，他，哭了，卻不是因為母親。
小西悄悄地探過頭去，父親把手埋在小梅阿姨的手心裏，肩膀不停的抖動。
小梅呆呆地坐著，看著悲慟的父親，始終沉默，良久，她抽出了手。
“我，該走了。”她站起了身。
“不要走”父親有些哀求。
小梅深深地看著父親，小西心往下沉，這個小梅阿姨，愛著父親。
“我不愛她，她不愛我，不愛我，不愛我……”聲音裏糾纏著疼，糾纏著痛。
小西的淚掉落。
小梅全身抖動著，卻堅持“我該走了。”
“和她在一起，沒有溫柔，沒有關懷的問候，一份處事的默契。我不怪她，不屬於彼此的心，怎會有好的結果，不希望相儒以沫，隻希望能相敬如賓，可惜，我們也做不到，好累啊，欠得太多了，活得太累了。”父親絮絮的，終於沉沉睡去。
小梅望著睡去的父親，慢慢走過去幫他蓋被子，淚，滴落在父親的頭發上，他已是點點白發了。
小西躲在黑暗中，看著小梅遠去的背影，她和父親相愛了麽？
小西進了屋內，開燈，父親已經在熟睡中，臉上淚痕點點，小西心亂如麻。
早上，小西起得很早，父親還在熟睡，小西繞到了母親那兒，母親依然蜷縮在那個角落。
心巨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