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順勢而行
兩列黑色的長隊在朦朧的晨光中緩緩前進，走過萬安宮與崇政殿之間的廣場，表麵上這群人走的安安靜靜，細看就不難發現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大有人在，他們議論的無非是昨日宮中發生的那件大事。隊列在崇政殿前的白玉石台階下停住，少頃，值班太監現身高唱：“時辰到，陛下早朝！”
隨著唱和，崇政殿的大門響起厚重的旋律，緩緩打開。隊列又開始移動，踏上白玉石台階，進了崇政殿。劉哲頭戴24串珠金色龍弁，穿著明黃色龍袍，從後殿走進來，劉源跟在他身後，相繼踏上高台，劉哲在龍椅上坐定，劉源也在自己的位子上站定，然後開始和下方群臣參拜，山呼萬歲。
待行禮完畢，總管太監榮瑛高聲道：“聖上有旨，有本啟奏，無本退朝。”言罷就見掌管工政司的司空譚坤出列奏道：“啟稟聖上，臣聽聞昨日未央宮漪楓閣走水，不知損失幾何？何時要工政司開始修葺？”
劉哲道：“漪楓閣昨日走水毀的幾乎麵目全非，工政司現在就可著人去勘察，要趕在小年之前恢複漪楓閣原貌。”
“臣遵旨。”譚坤領了旨退回自己的位子，群臣便又開始竊竊私語，有的讚譚司空問出了大家想問的，有的又怪他問的少了，這冰山一角沒能滿足大家的好奇心，都知道江都郡主被禁足在漪楓閣，如今閣毀了，那人怎樣了？
就在這輕微的私語中，劉哲親自開口了：“漪楓閣走水，江都郡主因禁足其中，無辜受累，被燒成重傷。朕昨夜詢問太醫，太醫說郡主需到溫潤的地方靜養。今日辰時，便由太子送郡主去清和宮與皇後娘娘一道靜養。另外朕也要到山中陪皇後幾日，朝中一切事務，從明日起暫由太子代理。丞相、汾陽王、越國公！”
“臣在。”馮翼、明石和蘇堅同時應聲出列。
“朕不在宮裏的這段日子，你們要好好輔助太子處理朝政，不得有誤！”
“臣等遵旨！”三人應下之後，明石又問道：“啟稟聖上，江都郡主受重傷，那麽與玁狁國和親的事……”
劉哲歎道：“長公主遠嫁玁狁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朕要留他們過完新年再走。到時候看郡主的傷勢再說吧！不行就另選人。”
眾臣又是一陣唏噓，他們不知道的是，江都郡主不是受傷嚴重，而是根本不在宮中，派出去的暗衛到現在還沒有傳回消息，也不知道那丫頭到底躲到哪裏去了。
昨天太子發現漪楓閣後的狐狸洞有問題，猜測細君可能早從狐狸洞偷偷溜了，沒想到她抗拒和親這麽徹底。劉源昨晚已說服皇帝隱瞞細君離開皇宮的消息，對外宣稱細君重傷，不明著派兵搜查，隻著暗衛找人。畢竟，這事情傳揚出去，與大陵皇室和細君甚至玁狁大陵之間都會不利，如今，他們能做的隻有順勢而行---幫著細君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
這日又是一個豔陽天，一長列皇家馬隊護衛著幾輛華帳香車從長安的大街走過，駛向岐山清和宮，一路上引來百姓們好奇的圍觀。第一輛黃金色大車由八匹健碩的黑色駿馬駕著，從車頂上垂下一周金色流蘇，車轅兩側上都雕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這明顯
的標誌，不用說正是劉哲的座駕，百姓們在車隊到來之時，就已自覺地讓開大道，跪倒在街邊山呼萬歲。
第二輛香車為華貴的紫紅色，比著劉哲的龍車小了幾分，車轅上雕著振翅高飛的青鸞，駕車的駿馬隻有六匹，這是長公主劉欣的座駕，不過當然不是她一人坐在裏麵，鍾離涯和鍾離嵐都在她這輛車上。
第三輛駛過的香車也是金色的，又比紫紅色的車小了一周，車轅上雕的是三尾鳳，五馬駕車，正是公主座駕。百姓不知道裏麵坐的是哪位公主，因此下在呼過“萬歲”之後，便安靜下來，待那車隊走過起身聚著討論一番，才散去做自己原本在做的事。
人群中有兩個人滿臉無可奈何地被一個滿是笑容的人推進了長安最大的酒樓——飲香居，隱隱有幾句對話散落街邊。
“明大人，這皇上到底何時才能再次召見我們啊？貴妃娘娘現在也不讓我們見，這算怎麽回事嗎？”
“哎，不是說了嘛，這些天本國朝政繁多，我們陛下都快忙不過來了，是在是沒時間接見二位嘛！至於貴妃娘娘，二位大人就別擔心了，那是我們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好不容易回國一趟當然有很多親友拜訪，長公主也是很忙地……別擔心，據我所知，長公主已經向陛下提了兩國聯姻的事，皇上已經準了，過兩日，定會召見二位使節大人的。這些天就讓……遊覽長安……”
“豈敢，豈敢。有勞明大人……請，請”
“請，哈哈……”
談話聲隱沒在飲香居繁忙的生意中，這裏的掌櫃跟沁香齋的徐老板是親兄弟，都是世代跟著阮家做生意的，是阮家重要的管家。
這陣子徐老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領著兩個異族的人進了大門，忙堆起笑容打起了招呼：“喲！明大人來了”
那明大人是汾陽王明石的堂弟叫做明禮，他的官職正應了他的名字，是禮部的副司空。玁狁使團到京這些天，除了剛到那天皇上接見了他們一次外，之後就沒再宣過旨見他們，都是他負責領著這二人在長安轉悠。玁狁的人著急，他心裏也急，不過上麵不發話，他就隻能帶著人家每天在京城轉悠，雖然著大街小巷都快被轉遍了。
“徐老板，還是那間雅間，你們這兒最好的特色菜，快點上啊！”明禮笑道。
“好嘞，三位大人先樓上請，酒菜馬上就到！請”徐老板說，“小二上去招呼著，我到後廚給您催菜去。”
三人進了雅間，小酌幾杯後，其中一個玁狁使節忍不住開口問道：“明大人，不知道貴國皇帝選定的和親人選是哪位公主啊？”
“對呀，我們聽說，皇帝隻有兩位親生公主，大公主已經跟令侄定親，小公主又尚且年幼，不知選的是哪位和親？”另一位使節接口說。
“皇上選的是和親公主名叫細君，原是江都王的女兒，王爺辭世後，郡主被皇後娘娘收養，雖是郡主的名號，但在宮內的待遇都是按著公主的標準來的，皇後娘娘對這位郡主甚是疼愛啊！”明禮沉吟一陣，覺著告訴他們細君受傷的事也無妨，便說，“可惜昨日江都郡主所住的漪楓閣不甚走水，郡主被燒成了重傷
，這不，剛才兩位也親眼瞧見了，陛下親自送郡主……”
“走水？！”兩位使節驚道，“難道是你們這位郡主不願意和親，竟以尋死來逃避嗎？”
“啊不不不，使節大人誤會了，火不是郡主放的！”明禮看一眼他們，接著道，“其實，這走水的事，唉，有一半的責任在你們那四公主身上……”
“來嘍！”門外忽然傳來徐老板的聲音，繪著滄瀾山水的門被打開，徐老板領著兩個小二端著精致的菜肴走進來，“明大人，您點的菜好了！”
“請慢用，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徐老板滿臉堆笑地說著退了出去。
“噢，不說了，兩位大人先用菜，嚐嚐大陵的特色美食，來！”
飲香居相對安靜的後院忽然飛出一隻白色鴿子，拍打著翅膀向著城外飛去。
時近正午，一片安靜的清和宮忽然熱鬧起來，“皇上駕到——！”隨著唱和，劉哲從車輦上走下，向皇後修養的寢殿走去。
“長公主到，太子殿下到。”
一片忙碌過後，喧囂漸漸停息。皇後寢殿中，香霧繚繞，皇後平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聽到紫芊向來人行禮，也沒睜開眼睛。
“還再生朕的氣嗎？”劉哲走到榻前坐下，柔聲道。
皇後不語，劉哲歎口氣拉住放在錦被外皇後的手：“朕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細君走了！”
皇後睜開眼：“什麽意思？你解了她的禁足令？”
劉哲搖頭：“不是，昨日漪楓閣走水，細君她，不見了。”
“什麽？走水？好好的怎麽會……咳咳，走水？”皇後瞪大眼睛想從床上起身，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確實驚道了她，話未完便咳了起來。
劉哲忙扶起她，自己坐到她背後為她順氣，慢慢將事情跟皇後講了一遍。皇後聽完，冷笑道：“哼，這都是你逼的！是你先不守信用的。怨不得君兒。”
劉哲有些微惱：“你怎麽老是揪住這個問題不妨？細君她是皇家公主，是公主就應該擔起公主的責任！淇兒已經許給了明昊，瑤兒才一歲，你說大陵還有合適的人選嗎？”
皇後冷眼瞧著榻對麵長案上的小香鼎道：“說到底，還是因為細君沒有親生父母。若是江都王和王妃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今日選定去和親必不會是她了！”
“你！”劉哲氣結。
這時，簾外響起紫芊的柔聲稟告：“陛下，娘娘，長公主在外求見！”
“不見！”皇後冷聲道。
“皇姐嫁去玁狁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不能因為和親的事就不念你們的閨中情誼吧？”劉哲忍下剛才的氣，勸道。
皇後聞言掙開劉哲的懷抱，重新躺會榻上：“紫芊，告訴玁狁貴妃，本宮身體不適，改日再與她敘舊。”
紫芊瞧瞧皇上雖然臉色欠佳但也沒出聲反對，便應聲退去了。
這邊劉哲沉默一陣，歎道：“罷了，朕已著暗影去找細君了，等找回她，朕也不逼她了。現在就按源兒說的辦吧，順勢而為，暫且掛個名號說郡主在清和宮修養，行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