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紅狐
蘇夫人發現從中秋宴回府後，女兒的心情一直不好，動不動就對下人們發脾氣，而且連著幾日都沒有出府，這日晚膳後便叫了湘雪到後花園散步。天邊的月缺了一道弧度，邊緣微泛紅色，天幕暗藍，星星稀疏地閃著，樹梢輕輕擺動。蘇夫人道：“雪兒啊，怎麽這幾日不見你到尚書房去？娘也沒聽說宮裏的師父們放假啊。”湘雪低著頭雙手絞著裙帶恨恨地說：“我不想去！”
蘇夫人笑道：“是不是跟誰鬧別扭了？”隻見湘雪微撅著唇，誰也看的出是在賭氣。“嗬嗬……好了，跟娘說說，誰惹你了？”蘇夫人拉著湘雪進了花園的亭子，湘雪氣呼呼地說：“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該死地明恪！”
“哦？他怎麽得罪你了？說說，娘去告訴他娘，讓他給你道歉！”蘇夫人依舊笑吟吟的。
原來中秋宴之前，明恪答應送湘雪一塊上等翡翠玉佩，到了中秋宴他也確實送了，但當她知道他送給細君的是一塊雞血石時，心裏便惱了！雖然還沒有雕琢，但是那雞血石的成色價值比翡翠玉佩不知要好上多少，湘雪追著明恪也索要雞血石，明恪說就那一塊。晚宴快結束時，她無意間看到明恪腰間多掛了一樣東西，細看才發現是一塊雞血石雕刻的印章。心裏立馬來了氣。“死明恪！再也不理你了！”
蘇夫人聽湘雪說完，便假色道：“這個明恪敢如此欺負我們湘雪，太不像話了！待我明日告訴他娘，讓他挨上幾十板子，爬著來給你道歉如何？”湘雪皺眉道：“為什麽要打他？我不要他挨板子……”話未完便見蘇夫人笑起來：“雪兒啊……”月移半空，花香陣陣，清風送遠蘇夫人細細的話語，湘雪的心結慢慢解開了。
轉眼又到了皇家秋狩的時候，皇帝帶著皇後、德妃、太子、三皇子等出宮去了西山的狩獵場，寶妃留在宮裏照顧二皇子，細君因為提前結束禁足參加中秋宴惹的寶妃不滿，便主動要求留在宮裏。皇後怕她無聊，特許了文岫來宮裏陪她。劉岩走的時候拉著細君的手說：“姐姐別傷心，我獵一隻小兔子帶回來給你玩兒！”引的眾人大笑，細君拍著他的頭笑道：“好啊，我等著你的小兔子。”
送走他們的第三天，文岫就禁不住細君的央求，將她扮作丞相府的丫鬟帶出了宮，紫竹不放心，遣了紫盈跟著她們。
“啊……還是宮外的空氣好啊！”丞相府的馬車上，細君伸了個懶腰道，文岫笑：“宮裏就那麽讓你不自在麽？”“那是！在康州的時候，父王經常帶我到鄉間去，騎馬、捉魚、放風箏，宮裏雖好，就是不能讓我放開腿跑！”細君一臉怨色地說。
文岫道：“那你為什麽不去西山狩獵去？那地方你跑個十天也跑不完哦。”細君：“憑我騎馬的本領，母後未必會讓我放開了跑。再說狩獵是男孩子們較量的事，我們跟去了除了被吵的頭暈耳鳴還得冒著被射傷的危險，我才不要去呢！你看，他們都走了，我們偷偷溜出來玩兒多好啊！”說著又掀起窗簾向外瞧去。
文岫掩嘴笑道：“別瞧了，離沁香齋還遠呢！嗬嗬……”細君回頭瞪著文岫道：“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是去沁香齋？今天我要去白虎大街買小吃去！來長安這麽久了還沒吃過這裏的小吃呢！”“好啊，那今天就讓你吃個夠！嗬嗬……”文岫說完就吩咐外麵趕車的“先去白虎大街”。
長安城的白虎大街也稱西大街，主要是農人集貿場所，也有不少民間小吃。在江都的時候，江都王帶細君幾乎吃遍了江都大小名吃
，因此，當細君看到長安的小吃後，簡直是兩眼放光，拉著文岫每個攤位都不放過，一樣一樣的品嚐，一會兒笑著點點頭，一會兒皺眉搖搖頭，凡是點頭的，紫盈都會遞上銀子另買一份，不一會兒，兩手就拿不下了，隻得回到街口去把東西放到車上，又叫了車夫同行。
一路走來，那些小販們看出了門道，開始像迎接廚藝大賽的評委一般恭敬細心地準備著自己攤位上的小吃，希望能得到那位藍衣小姑娘的青睞，原本熱鬧的大街突然有點安靜了，細君卻渾然不覺。文岫忍著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抬頭瞧瞧，嫣然一笑，繼續品嚐美食。忽然肩頭被拍了一下，細君轉身一看，樂道：“洛寒哥哥，你怎麽也在這兒啊？！”文岫眉間微蹙暗想“洛寒哥哥？什麽時候這麽叫了？”
阮洛寒笑的雲淡風輕：“我本來在茶樓裏，突然發現街上變得安靜了，一瞧，原來是倆隻小饞貓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跟文慕明恪差不多大的俊朗少年，也是一臉好笑的表情。
“誰是小饞貓！我是在品嚐！”細君反駁道
“就是，就算是饞貓，那也是隻有一隻，我可不算，嗬嗬……”文岫一邊笑著一邊躲細君伸過來撓她的手。
阮洛寒道：“跟你們介紹一位新朋友，這位是吳公子……”
“蜈蚣——子？哈哈……”細君忍不住笑了起來，誰讓你剛才那副表情的！吳公子聞言劍眉倒豎，瞪著細君：“你說誰呢？！”細君半藏在文岫身後，向他挑挑眉：“就說你呢！”
洛寒的嘴角抽了幾下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既然遇見了，去我沁香樓坐坐？”
“好啊！”
“小姐……”紫盈看著細君微微搖頭，細君知道阮洛寒剛出現時，紫盈就一身的警惕，笑道：“沒事的，這是阮公子，明大哥的好朋友。”
阮洛寒當然也感到了紫盈對他的防備，笑：“齊竺妹妹，怎麽紫竹丫頭沒跟你出來？”細君臉色微變：“紫竹姐姐……身體不舒服，這是紫盈。”
阮洛寒合起折扇，微躬身嘴角含笑對紫盈道：“紫盈姑娘好！”紫盈一下子紅了臉，自己是奴婢，怎麽能讓主子的朋友給自己行禮呢？而且還是如此英俊的公子。忙向一邊躲開，對阮洛寒行了一禮。細君拉著文岫邁步“走吧！”剛走兩步，又轉回頭對小販們揮揮手大聲道：“你們的小吃都不錯，我下次再來品嚐！”那些小販們一下子就呆掉了！
阮洛寒笑著搖搖頭，這丫頭怕這些小販們傷心呐。
沁香樓，最高層的閣樓裏，阮洛寒、吳公子、細君、文岫圍著圓桌而坐，丫鬟上了香茗後恭敬地退下。屏風前的鎏金鏤空熏籠裏燃著清淡的香，細君道：“洛寒哥哥，這香味跟上次又不一樣了！這次的是什麽香？”文岫是第一次進洛寒的屋子，還顯得有些局促，畢竟，她們偷偷出宮，她要為細君負責的。聽到細君的話，仔細一嗅，這香味雖淡，卻清雅，使人仿佛置身在剛下過雨的春天原野中。
洛寒優雅地呷一口茶道：“是這位‘蜈蚣——子’送來的，裏麵加了東穀的梨花瓣和竹葉等……”吳公子見洛寒也這樣說他，瞪著他咬牙道：“阮-老-大！”
“哈哈……好了，好了，開玩笑，何必這麽劍拔弩張，喝茶，喝茶！”洛寒伸手拉他坐下，細君，文岫都掩嘴輕笑。
“東穀？！是世人傳說的那個東穀嗎？真的有這個地方嗎？”文岫道。
細君想好像以前在
哪兒聽過這個地方。洛寒微笑對著文岫點點頭，眼睛卻在觀察細君的反應。文岫：“阮公子去過東穀？”洛寒輕笑：“沒有，我這位朋友去過。對了，文岫啊，你也別叫我阮公子了，跟阿竺一樣叫哥哥吧！”文岫笑著頜首：“阮大哥。”
阮洛寒點點頭，放下茶杯搖著扇子道：“阿竺，上次跟你說的事還記得嗎？”細君一臉茫然：“什麽？”洛寒一笑，放下扇子，擊掌道：“碧兒，拿上來！”一個碧色衣裙侍女提著一個籠子推門進來，“少爺”
“嗯，下去吧。”洛寒起身將籠子上罩著的黑布拿掉。
“哇”細君和文岫一起驚叫出聲。籠子裏是一隻可愛的紅色小狐狸，兩隻眼珠子機警瞧著他們，它全身通紅，隻有四隻爪子和尾巴尖兒是白色的，“好可愛呀！是送給我的嗎？”細君此時才想起那天他說過要獵隻真狐狸送她，“沒想到你真的獵到了！”
“哼！”吳公子起身走了，細君文岫莫名地對望，誰又惹到他了……阮洛寒笑道：“不用管他，他就這脾氣！”品了一口茶又道：“我說過的話，當然不會忘的！倒是你啊，有沒有給我準備回禮？”
細君不好意思道：“我沒想到你真能獵到紅狐，我，我沒有準備，我……回去就給你準備。”洛寒笑笑也沒計較，文岫道：“這紅狐是極少見的動物，而且極難追捕，阮大哥是如何獵到的？在哪兒獵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這個是要保密的！”
細君卻沒想那麽多，她一心隻在小狐狸身上，不停的向洛寒詢問給它喂什麽食物，能不能放它到籠子外麵，它會不會咬人……洛寒極有耐心地一一解答完，已經午時末了，細君捂著肚子叫餓，洛寒便領二人到飲香居用膳去，卻沒有見到吳公子，徐老板說他回去了，洛寒也沒在意。紫盈雖心裏忐忑但主子不說回宮，她也不好說什麽。
幾人進了上次的那個雅間，洛寒叫了菜，碧兒紫盈服侍完三人後，退至隔壁用膳。三人正品著茶，忽聽到對麵雅間傳來杯盤落地的聲音，緊接著是小二哆嗦著賠禮，一個熟悉聲音喝道：“滾出去！叫你們老板來！這上的叫什麽菜！”細君文岫對視一眼：蘇湘雪！細君欲起身看個究竟，被文岫一把按住“細君不可！” 文岫對她搖搖頭，她們偷跑出宮禁，若被寶妃知道了，定要生事了，細君隻得坐下。洛寒倚在窗前隨意賞著風景道：“蘇家小姐向來任性霸道，這次不知是誰又惹她了，又拿飲香居出氣！哼！陳掌櫃就不該讓她進來……”
文岫說：“這話不對，酒樓開門迎四方食客，哪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再說人家可是越國公的寶貝女兒，得罪她，這酒樓還要不要開了？”洛寒嘴角扯起一絲嘲諷，溫和的語調更帶了一絲不屑：“哼！越國公又怎樣？他敢和整個京城的百姓為敵嗎？飲香居近百年的根基，豈是他一個越國公說封就封的？！”
細君和文岫麵麵相覷，不明白洛寒為何如此不屑越國公。此時外麵響起陳掌櫃賠禮道歉的聲音，又命人打掃，請湘雪進了另一個雅間，外麵漸漸歸於平靜，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突然紫盈推門而入，急道：“小姐，紫竹姐姐派人來接你回府，說寶……寶夫人找你……”細君一下子白了臉，緊抓住文岫的手，“怎麽辦？怎麽辦？”文岫安慰道：“沒事，我們趕快回去，阮大哥，我們先走了。”洛寒見細君聽了紫盈的話臉色不太好，便說：“需要我送你們嗎？”“不用！”兩個小姑娘異口同聲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