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株天堂鳥

第二天早上青青怎麽都不肯起床，以徹頭徹尾的耍賴行為表示了她對園藝無愛的事實。芳芳看了一眼小魚依然空著的床鋪，以及正在梳妝打扮的楊琳，無奈地決定獨自出門去赴昨天定好的約。

生物園內依舊花紅柳綠，芳芳趕過去的時候，沈蘭澤正在專注地給一株金盞菊授粉。芳芳也不打擾，隻是靜靜地看著。早晨初生的太陽正懶懶地掛在天際，散著金色的光芒，鋪滿了整個園子。沈蘭澤逆著光，卻反而凸顯出了他五官的俊美。對待花朵的手勢是那麽溫柔，一舉一動都好像小魚所說的，好有氣質。

芳芳的心漏跳了一拍。

半晌，沈蘭澤抬起頭，唇角略略勾起，看著眼前看自己看呆了的傻丫頭。“來了？”

芳芳回過神，笑了笑。“嗯。”

沈蘭澤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塵土，嘴角恢複成平靜的弧度。

“我帶你去四周看看，告訴你一些注意的事情，這個園子，等我畢業了就靠你來照顧了。”說罷，沈蘭澤邁步向著園子內一個溫室走去。

“這裏的花，冬天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這些一串紅，花蜜很好吃的，你有沒有吃過？不過它倒是很好養活，不必放在溫室。”不等芳芳作答，他又邁步走向另一株花。“還有這株君子蘭，嬌貴得緊，一點兒不如意就會鬧脾氣不開花。你有沒有覺得，其實花就像人一樣，也會有各自的性格？”

沈蘭澤轉過頭，卻見到芳芳正癡迷地看著一株天堂鳥，嘴裏喃喃道：“好漂亮啊。”

芳芳的側臉被晨光暈染得似是著上了霧氣，那些光線順著她五官的弧度緩緩流淌著，讓人看了覺得有莫名的暖意。

“這株天堂鳥，你絕對想象不到，種下它的那個人，生的有多美，又有多美的一顆心。”沈蘭澤走進芳芳，低下身子把臉伸到芳芳的臉邊。口中夢魘般地呢

喃道：“她說她把這來自天堂的鳥兒，贈與我，讓這花兒一直陪伴我。”

“那她人呢，去了哪裏？”

沈蘭澤輕笑，這是芳芳第一次見到沈蘭澤如此真實的笑。然而這笑真實得有些讓人膽顫，這笑，並不帶一絲喜悅，仿若隻是那個沉湎於回憶中的人，在用笑容祭奠過往的時光。

“她去了這鳥兒的故鄉。”沈蘭澤的聲音很柔和，像是揉進了晨曦的微光，緩緩散開在芳芳的耳旁。

芳芳眨了眨眼，把目光移向身旁的這個人。“那，不會也要我照顧好這株花吧？”

“不，”沈蘭澤很快便拒絕。“我會帶她走。”

再直起身子，他的眸中已不再有那些溫柔的光澤。芳芳笑了笑，自我解嘲道：“那就好，我隻怕沒照顧好它，被你怪罪呢。”

“怎敢怪罪你？你就快成了我的恩人了。”沈蘭澤的語調輕鬆地有些刻意。“我帶你去看看園子裏的那幾棵老樹吧。”

芳芳點點頭，隨著他走向一棵已有了些年頭的老樹。

芳芳摸著樹幹上的凹凸不平，好奇道：“這是什麽？”

“以前是個秋千。老校工告訴我，這是他當初來這兒做學徒的時候，親手為喜歡的女孩子掛上的。隻是女孩子畢業離開了就再也沒回來，小學徒也漸漸冷了心意成了老校工，便再也沒人去坐那個秋千。幾十年的耳鬢廝磨，秋千居然融進了樹幹。”說著說著，沈蘭澤又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與那個人一起幫老校工澆花除草，聽老人家絮叨已經講了無數次的故事……

他曾經與那人信誓旦旦，說他們將會有一個永遠不會與樹幹融合的秋千，她要幾十年如一日地坐在秋千上等待他，而他也要幾十年如一日地推她的背，讓她隨著秋千飛向天空。

隻是那人，卻從此隻會在冰涼的墓碑上對他笑，而不能活潑

地在他身邊跳躍，嬉鬧了。他不能和她牽手共度此生，他知道，卻還是覺得痛不欲生。

芳芳靜靜地看著他表情的變幻，不出聲也不打擾。隻是默默地站著，直到沈蘭澤自己回過神。

“時候不早了，囉嗦幾句居然就到中午了。”沈蘭澤拍拍腦門。“我請你去吃飯吧。”

又來到校門口的小飯館。芳芳很歡快地點了幾道菜大吃特吃。而沈蘭澤似乎也已經從自己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看著芳芳吃得不顧形象，嘴角也抑製不住地上揚。

“你很喜歡植物嗎？”沈蘭澤扒著米飯，隨口問道。“我看你的朋友都不來了，倒還是你在堅持。”

芳芳咽下口中的美食，道：“我挺喜歡弄花養草的。不過也不是隻有我堅持，小魚也想來的，可惜被她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捉走了。”

沈蘭澤笑笑，叫來老板打算買單。隻是手摸向褲兜的那一瞬間，沈蘭澤的臉色變了一變。

“呃，芳芳，你吃飽了嗎， 要不要在叫些別的？喝點綠豆湯消暑吧……”

芳芳仿佛渾然不覺沈蘭澤的尷尬。“不用啊，很飽了，何況我們不是吃飯前就喝了綠豆湯嗎？”

“呃……”沈蘭澤的臉由蒼白變得通紅。

芳芳繼續渾然不覺與其對視。

“那個……”沈蘭澤垂死掙紮。

芳芳若有所思。

“……”沈蘭澤把頭埋在桌上。

芳芳伸手取出錢包，對老板笑道：“多少錢？”

離開飯館，沈蘭澤的臉還是紅得很。“下次，我再請你，今天匆忙出來忘了帶錢……”

芳芳一臉深明大義的表情。“嗯，好的，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宿舍咯。”

道別，轉身，芳芳捏緊拳頭，克製顫抖，直到走過牆角拐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