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福禍相依(上)

寒月中的風最是一年當中厲害的時候,冷且硬。蘇雨煙坐在床上,一邊聽著屋子外帶著哨子的北風,一邊麵帶著笑意望著身邊這雙兒女。女兒睡得極是甜美,嫣紅的小嘴還時不時的吐著小泡泡,樣子真是可愛至極。她轉頭又望了一眼兒子,兒子側著臉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如同濃眉的羽毛般卷曲著。

她望著望著不覺間輕輕的談了一口氣,兒子雖然漂亮,可是五官上相極了蘭楚容,尤其是雙眼睛!更是形似神似的如同一人。她有些遺憾,伸手將孩子領口處的被褥又向上提拉一些,生怕孩子凍著。又伴著孩子坐了片刻她才站起身來,走到不遠處的牆櫃上取出一件折好的衣服。

“小姐怎麽起來了?天冷就不要起身了!”

蘇雨煙聽罷,轉身望去隻見月錦一邊說話,一邊走了進來。她急忙望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一雙兒女,見孩子沒醒。又轉過頭來朝著月錦將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小聲些。月錦立刻明白過來。也朝床上望了一眼,笑著點點頭。

蘇雨煙拿著衣服走過來,一手拉著她走到外間相連的暖閣中坐下,替月錦倒了杯茶說道:“天真是冷,瞧你都凍透了。快喝了茶暖暖。”

月錦接過茶喝了一口,朝她笑笑說道:“本想著小姐在晚些年下產下孩子才是雙喜臨門,誰知道這兩個孩子究竟是等不及了,早些出來就等著看新年熱鬧了。”

蘇雨煙溫暖的一笑說道:“這是自然的事,隨他們去。好在都平平安安的。”

月錦聽著,忽然伸手拉住了蘇雨煙的手望了一下她的臉色這才說道:“小姐,他整日間的把東西都往店裏送,每天都送。”

蘇雨煙聽罷,眉頭都沒動動說道:“叫夥計們退了便是了。”

月錦聽著臉上漸漸顯出為難的樣子說道:“家裏的還好說,之前都被堵了回去,誰知道他還不甘心,都送到了店裏去。花繡是個急性子,見了東西就把送東西的人罵的狗血淋頭,還把東西通通都仍出門去。本想著他見咱們這樣也就作罷了。可誰知道,他見東西扔出來,仍壞的,他換了照舊派人送來。花繡倒是個不客氣的,見他敢送她便敢扔。店外的街上就數咱們家最熱鬧。城裏的人現在每天都在門口守著等著花繡仍東西呢。”

蘇雨煙聽著不覺一笑,望著月錦隻是不說話。月錦見她笑的開懷,也淺笑著問道:“小姐可是覺得這樣解氣?”

她笑笑說道:“隻讓他嚐嚐當日作踐我的滋味!不過花繡這丫頭的脾氣竟是越來越烈了。”說著掩嘴笑了起來。月錦甚少見她這樣的笑,於是不覺楞了一下這才說道:“小姐別隻顧著笑,隻說說咱們怎麽辦才好啊。照這個樣子咱們繡坊隻怕連生意也耽誤了。”

蘇雨煙這才止住了笑說道:“他送便讓他送,隻是一樣,咱們還是收,另外跟花繡說倒是不必這麽給他麵子扔

東西,隻將送來的東西放在店門口任百姓自取便是!一來算是咱們替他發發善心,二來也替咱們拉攏拉攏生意。”

月錦見她說的認真,便知道這不是開玩笑,點點應了聲。門口處一響,兩人側身望去,隻見花繡雙手緊緊裹著一件銀鼠皮的桃花吊絲小襖,夾著一股子寒風鑽了進來。月錦望見隻調侃道:“瞧你豔得能跟外邊的梅枝爭個高下了。”

花繡搓著手小跑進來,伸手端起月錦麵前的熱茶一口氣喝了個幹淨,蘇雨煙勸道:“這會子身子凍透了,又急著喝下這麽熱的茶,隻說這身子你還要不要了。”

花繡聽罷,伸手將自己唇邊的水漬抹去,喘了口氣說道:“今天真真凍死個人!我若是不喝些熱的隻怕連話也說不出了,隻等著喝好了跟小姐回話呢。”

月錦伸手拉了她坐下替她搓著手說道:“怎麽偏你凍成這幅樣子了!我也才進來就比你還好些。”

花繡癟癟嘴朝她哼了一下眨眨眼睛,由著她替自己搓手取暖這才望著蘇雨煙說道:“小姐倒是評個理。我做盡了壞人,把店裏的東西拿去扔了,她到做了好人。我是吃力不討好呢。”

蘇雨煙聽罷笑笑走去一邊端了一盤玲瓏酥說道:“趕緊在吃些東西墊點。”花繡這才笑著拿過吃了一口,才笑笑的跟她們兩個說道:“姑娘是不知道他,我也就納悶了。當初他要這般對小姐,何至於今天下場。”

蘇雨煙聽完,眼角微微一撇望了望花繡說道:“他還是照舊每日遣派了人送東西來麽?”

花繡點點頭道:“可不是,我扔了他再送。我再扔他便再送。”蘇雨煙道:“不管是什麽,隻是不收便是。”

花繡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小姐不說我也這麽著的。可是你猜今天怎麽著了?”花繡神秘的一笑問道。

月錦和蘇雨煙對望了一眼,隨即看看她。花繡笑說道:“今日他派的人沒來,卻來個一個貴人模樣的人隻說找我或是月錦。後來我去見了,那人說有批繡活要給咱們家做。我知道也是不知道他的底細,便有些懷疑,想著他是不是看咱們不肯收東西,現在變著法子的送錢了。剛想推了,誰知道那人卻說,讓我不用著急,這批活兒是做貢品。若是做的好將來肯定前途無量。我本想著這不可能,正想和那人問個清楚,誰知道他竟然一個轉身去了,說明日再來等我回話。我想著這事情我自己也拿不了什麽主意,便趕了緊回來跟小姐說。”

蘇雨煙輕輕一笑,側身望著花繡說道:“你們何時聽說天家的東西是民間做的?又何時聽說是找個無名無史的笑繡坊?”

月錦也望了望花繡說道:“這事我看是不妥,十之八九是蘭家的人。小姐這般不肯買賬,若是逼急了他,你說他會不會......?”

蘇雨煙聽著臉上卻不動聲色,站起身來走到窗下的一瓶

俊梅前,伸手拿起剪子將其中幾株已經凋謝的花枝毫不猶豫的一齊剪了去,這才說道:“隨他怎麽折騰便是了。過了年咱們南下去。遠離這裏他看見不到也就沒什麽念想了。”

花繡和月錦對望一眼,都沒吱聲。蘇雨煙這才轉過頭來望望她們說道:“明日我親自去繡坊,有什麽事隻管讓他來跟我說便是。”

花繡和月錦不約而同的出聲反對說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小姐這還沒出月子,現在外邊極冷極冷!比不得咱們南方,萬一著涼這可怎麽能補救的回來啊!”

蘇雨煙知道她們都是為自己好,於是笑笑說道:“這段時間都是你們勞累,我圈在這裏也是久了,去店裏看看為你們分憂是應當的。月錦站起走到她的身旁說道:“小姐何苦這樣。就算蘭楚容再怎麽,可照著現在看也知道他不會把咱們怎麽樣,即便這人是他派來的,也無非就是想變著法子送些錢來,小姐若是不肯收下他的心意,咱們仍是照舊退了便是!何苦大冷的天跑出來作踐了自己的身體啊。”

蘇雨煙聽罷拉起她的手笑笑的說道:“推了還在來,你瞧當初娶我過門時,他那副樣子便知道他的脾氣。躲是躲不過的。既然這麽著我們便不必再躲著什麽了。花繡一會找人去給蘭楚容送個信兒,明日約他來繡坊一見。有些事我親自說,他斷了念想比推了扔了管用。”花繡聽得不解,卻也不敢說什麽,隻是點點頭道好。

次日一早,她吩咐月錦在家中看著孩子,花繡早起就過來,伺候著她換上厚實的衣服,又取了風麾給她披上係好,一路和蘇雨煙出了門,自己吩咐備下了車朝花月錦繡坊駛去。花繡和她坐著,望著她的臉,似乎是欲言又止。蘇雨煙看了出來,伸手拉過她的手和氣的說道:“你我姐妹一場,怎麽到了今日你還是這般的拘束。有什麽話你不妨直接說出來。”

花繡聽罷,笑笑反手扣住她的手,試探的望著她問道:“小姐是不是從沒考慮過楚墨少爺啊?”

蘇雨煙沒料到她此時突然說這個,身子一僵,頓了頓臉上才化出一抹說不清意味的笑道:“都是從前的事了,又提來做什麽?”花繡追問道:“反正現在咱們也不會再進蘭家!他雖然是蘭家之人。可是他和別人不同!我瞧著他是真心對小姐好。自打小姐進門他也是真心對小姐好的。現在咱們回不去,且他對小姐又還有情。將來他若是就此出蘭家。和小姐一般都沒有負累,隻要小姐也有心,你們定然是郎才女貌。這對孩子相必他也會好好視若己出。不然這麽遠,小姐生產他又何必巴巴的趕來。”

蘇雨煙知道花繡這番話是全全為了自己打算,於是朝著她暖暖地一笑這才輕輕說道:“他待我雖然勝過蘭楚容千倍萬倍的好,可是他是蘭家的人,這點怎麽也改不了。他既要功名就要有名譽地位,難道你要他將來為我的事人前受辱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