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君子
花繡怒氣衝衝摔了簾子進了門，正趕了巧月錦端著一盆水朝屋外走去，正被花繡撞了上來，水濺開了灑了兩人的衣衫都濕了，月錦皺著眉頭一邊擦拭著自己一邊說道：“你這丫頭越發是被慣壞了，現在大白天的就敢摔門進來了，奶奶還在裏間養神呢，這麽大的動靜必然是要驚醒了她。”
花繡見月錦一邊數落，一邊低頭擦拭著身上，心中一陣哀傷湧了上來，委屈的立刻紅了眼睛，眼淚咕嘚一下躥了出來。月錦低著頭，自己說了半天，花繡竟然是悶氣不吭聲，這真是奇怪，忙抬起頭來看她，這一看心中馬上一震。反手拉住她問道：“這是怎麽了？平日裏怎麽說教你也不見你改了半分，怎麽這會子才說幾句，你到時哭了起來？”
花繡聽到這裏眼淚掉的越發的凶了，月錦心中更是大急，拉著她急急地問道：“好妹妹，你別緊著哭啊，有什麽事你到時說句話。也好叫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啊！”
說著伸手輕輕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花繡這才反抓住她的手說道：“為什麽咱們小姐就這麽命苦！在家老爺大小姐皆是薄待她，現在竟嫁進這樣的人家。”說罷又輕輕垂淚。
月錦聽完，知道她必然是知道了什麽事才會這樣，於是耐心的望著她問道：“你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你快說說怎麽回事。”
花繡見她著急於是伸出手背擦了臉上的淚說道：“剛才我去張姨娘那裏取碗，可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間說話，我想著等等再進去，可是卻聽見姑爺在裏間說話。我心想等等再取，於是站在廊子下等著，可是姑爺和張姨娘的話我卻不小心全部聽了來。”
月錦伸手拉她的手腕，急聲問道：“你到是說說。”
此時花繡的臉上全無傷心之色，腮幫子也氣的鼓鼓的說道：“姑爺正在安慰張姨娘，說什麽叫她不必害怕咱們奶奶，又說咱們奶奶雖然強勢，卻還不至於歹毒，又說日後咱們奶奶要是仗著自己有了孩子便欺負張姨娘，他便要扶正了張姨娘和咱們奶奶比肩，還說有他在讓張姨娘不必害怕咱們奶奶。”
月錦見她不在說了，心裏也著急便催
著她說道：“你到時接著說啊。”
花繡甩開了月錦的手說道：“說什麽啊？我聽得氣的要死。轉身就回來了。”月錦聽完心裏也是一緊，道：“前些日子才看著姑爺對奶奶好了一些，原想著他一定是回心轉意了，現在奶奶又懷了他的孩子，他必然會回頭是岸的。”
花繡見月錦這麽說，忿然說道：“你莫不是還做夢呢？他自來是怎麽對待奶奶的，你我難道不知？奶奶早就是死了心的了。現在看來終究是奶奶是個智慧的！早早知道姑爺根本靠不住，所以也不曾對他有什麽指望。倒是咱們倆還跟傻瓜一樣盼著奶奶和姑爺從此能和好。”
月錦聽罷也不知道還能在說些什麽，花繡的話句句字字都對，不覺垂下頭去。
“大好的天兒，你們為了這些事膩煩著幹什麽？月錦去把水換來，我這裏的胭脂膏子還等著呢，耽擱不得。”蘇雨煙在裏間一邊聽著花繡和月錦說話，一邊將手中的玉石石碾推磨的極是細致，連花瓣顏色的深淺也把控的很是嚴格。她一直不說話靜靜地聽著，知道月錦歎了一口氣不在說話，她這才開腔說道。
月錦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花繡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裏邊的蘇雨煙，隻見她挽起衫袖露出兩節似玉如藕的手臂正在專心致誌調製著胭脂膏子。
蘇雨煙雖然沒有抬頭，卻也知道花繡在外間看自己，於是說道：“你這丫頭就是性子最真，進來倒杯茶來。”
花繡夾著小步趕緊走了進來到不遠處拿起茶壺到了杯茶遞了過去，蘇雨煙這才放下手頭的活計，接過杯子輕輕喝了一口說道：“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做了！記住，君子不是色於人，不失口於人。”
花繡聽完，小臉上一陣失望說道：“奶奶平日固然是教我們要這樣做君子之人，可是若不是今日我這樣無心聽見，還真不知道原來張姨娘竟然是這樣的心惡之人，平時看她對奶奶極是恭敬和氣，怎麽一個轉眼就這樣的挑撥奶奶和姑爺的關係呢！可見人心險惡這話真真是不錯的啊！”
蘇雨煙聽完花繡的話，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說道：“你這丫頭果然已經練了出來
，口齒竟然這樣的伶俐。”
花繡見她還笑，於是說道：“奶奶還隻顧著笑，往後這日子隻怕跟走窄路一樣，越來越難走了。”
蘇雨煙半閉著眼睛，含笑喝了口茶說道：“這話不假，真的不假。可是路還是要走的，走的通要走，走不通咱們就打通出來走，我若不理他們怎麽說怎麽做跟我又有多少關係？由著他們去了，我反而自在。”
花繡見她這樣的輕鬆自然心中不禁更是著急，勸說道：“奶奶這話說的真是輕巧啊！隻怕那張姨娘一朝被扶正便會跳起來狠狠作踐奶奶，真到了那時，想著後悔，怕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蘇雨煙輕輕笑笑說道：“這話說的原也是對的，但是隨她去！藍楚蓉當真心疼她便趕緊扶正了她，休了我更好。我落得個稱心如意！”
月錦這時端著一盆水進來，輕輕放在她身邊說道：“奶奶還是及早為自己打算才是正經。固然咱們沒做什麽事，也沒安著什麽心。奶奶平日教訓我們說君子不是色於人，君子不失口於人。但是奶奶還說過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啊。”
蘇雨煙望著玉石石碾上流淌下來顏色鮮豔的花汁，心中也是一聲輕歎，但是臉上卻不見半分。半晌才緩緩說道：“去把櫃子裏那些紅花拿來，你們便退下吧，這些事我自然是有計較的。”
月錦不敢違拗，轉身去了黑檀木的盒子輕輕遞了上去，這才和花繡雙雙退出了屋子。蘇雨煙一個蕭索的輕笑，用指甲一挑盒蓋，絲絨布中呈著些許紅花。她伸出芊芊的手指輕輕拿起一些撚搓了起來。
這些看似美麗的東西，卻足以讓自己打下這個孩子來！隻要將它們加入這新製的胭脂唇膏子中，每次飲茶飯食都會有紅花進來，也許不消半個月，這孩子便會不著痕跡的小產掉。想到這裏，她忽然伸出微微有些顫動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心冷成一個又黑又深地冰窟窿，她忽然有些嘲笑自己，竟然在這種四下無人的時候，她還是不敢輕易地將心底的哀傷釋放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穩住自己的心神，拿起竹夾子輕挑了些放進了玉石石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