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不離不棄

原來一場高燒,真的可以帶給人,要被燒成灰燼的感覺。

江柃羽陷在高熱之中,感覺到有清涼貼近,她的手心撫貼了上去,下意識地回抱住對方。不同於那個像是蓮花般明淨的男子,隔著重重不真實的水霧的低喚,此際她的意識在貼上去之後漸漸地變得清明,這是屬於九武這個憨兒的胸膛,他在想盡辦法幫助她退燒。

再沒有比他更傻更癡真的男兒,他竟然在用自己的身體給她降溫。

被他緊緊地摟抱在懷中,江柃羽感動得幾乎要落下眼淚。

他不單止給了她絲絲清涼的感覺,甚至驅散了她心頭的絕望。不管這一次她會不會再被死神帶走,但她都不是孤獨的一個人。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感覺,即使就這樣死去,她也不應該再感覺到害怕。

“九武——”

她輕聲地低喃著他的名字。

“娘子,你不會有事的。”

九武低下頭,握緊了江柃羽的指尖。

她柔軟的胸房緊貼在他壯實的胸前磨娑,這一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阻礙,肌膚相貼地親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他們分離。

不需要任何人指引,他俯下頭去親吻她的唇瓣。

他是如此的在乎她,她的每一聲痛楚的低吟,每一記輾轉反惻的動作,都扯動著他的胸口隱隱作疼。他願意以身相代,替他的娘子遭受這些接二連三的災病,隻要她平平安安,無痛無憂。

“別讓我到最後隻剩下一個人。”

江柃羽喃喃地低語,在他熟悉的氣息中,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高燒耗盡了他娘子的體力,她終於不支地暈睡過去。九武拂開她額前覆下來的發絲,借著一點微弱的火光,專心地注看著她的麵容。雖然她是他花了二兩銀子買來的妻子,但他們在一起經曆了這麽多個日子。

她不會是一個人。

不管任何時候,他都會陪伴著她,一起走過萬水千山,直到走到他們生命的盡頭為止。

風仍舊嗚咽著吹過,貓頭鷹在山林裏麵飛行。

九武摟抱著他的娘子,當身體再度暖熱起來的時候,他用山泉水把自己重新淋透,如此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往返。耳畔是江柃羽急促紊亂的呼吸,他從來沒有為一個人虔誠地做過這麽多,但是這一刻他卻是心甘情願,絲毫沒有想過要得到怎樣的回報。

接近天明的時候,九武背著江柃羽下山。

他一夜都沒有合眼,江柃羽的體溫時高時低,他趁著天明稍稍能夠看清山路,就帶著她下山去求醫。崎嶇的山路難行,江柃羽的身形雖然輕巧單薄,但畢竟還是正常人的體重,他最後把她背回茅草房的時候,全身都被汗水浸濕。拿了被子過來把她蓋住,他拔腿就出門去找大夫。

他的娘子已經燒了一夜,再繼續這樣燒下去,隻怕又會被燒成傻姑。

“大夫——”

拉住大夫的衣袖踏進家門,他幾乎是哀求地開口,“救我娘子,求你救救她。”

“怎麽又是昏迷不醒?”

長著山羊胡子的大夫歎息著搖頭,這已經是第二回,九武的娘子又再病重得陷入了暈迷之中。他不過是鄉野村間的大夫,就算是華佗再生,救得了一回也救不了他的娘子第二回。

“我盡力而為吧。”

大夫診過脈之後,留下了藥方然後離開。

九武馬不停蹄地買回藥材,煲煮好濃苦的湯藥,用瓷碗盛著端到了床前。江柃羽陷在高熱之中,已經是滴水不進,他唯有是撬開她的嘴巴,一勺子一勺子地喂進去。

藥汁剛剛喂入喉嚨,江柃羽便嘔吐了出來。

九武紅著眼睛,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藥碗被打翻他重新再煮,她嘔吐出來他重新再喂。

老天爺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不肯放棄地一爭長短,隻是不要它把他的娘子帶走。

幾回的湯藥服下去之後,江柃羽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下來,而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合過眼,趴在她的床頭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終於沉沉地睡著。

然陷在高熱之中,但江柃羽仍然意識到身邊發生的事情。

她在九武均勻的呼吸聲中緩緩地睜開眼睛,這是自發起高燒以來,她第一次可以睜得開自己的眼睛。

九武在睡夢中仍然握緊了她的手腕。

她的目光注看著他的睡容,她能夠退燒醒來全是這個憨兒的功勞,他拚盡努力向老天爺討回了她的命。抬起手像是有千斤沉重的艱難,但她還是用指尖,輕輕地撫碰過他消瘦憔悴的麵頰,她的心從來不肯輕易向任何人打開,但是這刻卻因為他充滿了感激和動容。

“娘子,你醒了?”

九武感覺到臉上,像是有輕盈的羽毛拂過,他猛然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他的娘子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躺在床上注看著他,她的眼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太好了,你能夠醒過來,真的是太好了。”

他一下子被滿滿的喜悅包圍。

在被田貴富打傷之後,他的娘子同樣暈睡過去了許久,但情形跟這一次完全不一樣。她不再像上回嬰兒般安穩地睡著,她陷在高熱之中一直輾轉反惻,她真的是嚇壞了他。

“坐下吧。”

燒得太久江柃羽的聲音都已經沙啞,她開口說出三個字才發現嗓音是如此的破碎。這個憨兒看到她醒來便興奮得跳起來,她現在全身一絲力氣都沒有,要她仰著脖子去跟他對視,那是非常不人道的事情。

“好。”

九武在床頭坐下來,仍然是無法控製自己激動的心情。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以及新長出來還沒有功夫刮掉的胡渣,埋在江柃羽的脖頸間來回地磨娑。

“娘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瓜。”

雖然體溫仍然沒有全部恢複,但江柃羽的高燒已經漸漸退去。

她任由他糾纏著她歡慶低呼,雖然他那頭鳥窩一樣的頭發,紮得她非常不舒服。他像是聽話的小狗一樣,向她這個主人撒歡討好,她已經久違了這種家人團聚般的溫暖、溫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