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晚上吃飯的時候，緬梔子想來想去，還是和容裁一起吃。今天買賣經紀過來了，說明賣鋪子的事有了著落。可兩人吃飯的時候好不尷尬，雖然故作正常，卻半天都沒人說一句話。最後還是容裁先開的口：“娘子，今日買賣經紀說鋪子的買家找到了，等明日和買家見過麵之後，如果沒問題，就可以去官府辦交割手續。”
“哦……”緬梔子心不在焉，她還在想今天白天的事，“舅舅做主就好，我相信舅舅。”她忽然想起清曼城賣掉的鋪子，又道：“舅舅可別如以往一般，又自己掏錢買下了。這樣的幫助隻是一時，於你我其實無益。我怎有臉皮一而再再而三接受呢？”
“你知道？”
“嗯……舅舅這麽大的人情……”
“我……不忍心看到你那麽焦急無助。”
兩人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一頓飯，均是吃得味同嚼蠟。最後兩人客氣有禮互相別過，都不再提今天白天的事，仿佛那隻是春夢一場了無痕，完全沒發生過。
鋪子的買賣跟買家在官府交割完，已是三日後的事了。因在鹿城耽擱太久，手續一辦完，容裁和緬梔子就立刻收拾行囊啟程回清曼城。路上經過上次投宿的那家農戶附近時，正好看到那老三一腳泥一腳水地在田裏幹活，車夫如同見了鬼一般，快馬加鞭衝了過去。容裁在旁看得清楚，這些日子以來煩悶的心隻覺更加煩悶。
回到清曼城，容裁親自送緬梔子到慕府大門，遠遠的就看見方慎思在等了，站他旁邊的還有寶貞。他們正在聊著什麽，一見到帶著慕府戳記的馬車行來，立刻迎了上去。
“阿郎，我已收到你要回清曼的飛鴿傳書就立馬回來了，你要的東西俱已準備好，馬上動身都可以。據追蹤的人報，娘子在西南邊一個城市。”方慎思拉住容裁的馬，迫不及待說道。
“好，我現在就回府！”
容裁扭頭看向馬車，緬梔子已經掀了簾子看著他：“舅舅剛風塵仆仆回來，又要遠行嗎？何不先進府裏坐坐，歇息一下？”
“是，我還有要事，隻能送娘子到這裏了。”容裁拱拱手，調轉馬頭，方慎思也解了自己的馬騎過來，兩人一同絕塵而去。
緬梔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必是去尋容娘子罷。”
車夫鞭子一甩，馬車行到儀門才停下。寶貞扶緬梔子下車，緬梔子邊走邊問她：“展顏可好？府中可有發生什麽事？”
“展顏小娘子倒沒什麽，隻是特別想念你，天天問你什麽時候回來。隻是府中……” 寶貞歎了口氣。
緬梔子知道必是有事，急忙擔心問：“怎麽，出什麽事了？”
“那些債主又來鬧了，那些個下人一看債主來鬧，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韋媽媽出麵跟他們說，他們不聽，鬧得差點砸起來了。幸虧老韋——就是韋媽媽家的那位，出來一番話，
說得那些債主啞口無言，後就被老韋勸回去了。我說這老韋平日裏就守個角門而已，沒想到那種時候竟然也能支撐大局，真真是不簡單呢。”說起這個老韋，寶貞滿臉佩服，看來那天老韋力退眾人，保全慕府，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緬梔子正想著要見一下這個老韋，隻得聽得寶貞又擔心說道：“可是娘子，那日債主隻是被暫時勸退而已，他們說還要再來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總歸是避不過去的。我這次去鹿城得了一些銀子，他們若是來，先應應急。”那些債主讓緬梔子頭痛不已，怎麽這慕府以前就欠那麽多錢？
主仆二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回到思圓居，展顏聽說緬梔子今天回來，早就在思圓居門口等著了。一看到緬梔子，她立刻撲了上去。
“阿娘！我好想你呀。人家要到門口去等你的，可是寶貞不讓我去。”展顏緊緊抱著緬梔子，氣鼓鼓地看著寶貞。
寶貞平日就喜歡逗她，哪裏會害怕她的眼刀，她捏捏展顏的臉頰道：“哪有大戶人家千金跑門口去拋頭露麵的，不知羞。”
“寶貞你又捏我！討厭！”展顏放開緬梔子，轉而撲向寶貞。寶貞哪裏會讓她捉到，泥鰍一般滑開，氣得展顏非要捉住她不可，一大一小就這麽在院子裏追逐起來，灑下一串串笑聲，連帶這春日也生動起來。緬梔子看著她們追逐的身影，心中充滿著暖意。她發誓，要讓展顏永遠這麽無憂無慮下去。
“娘子可回來了。”隻聽得韋媽媽道。緬梔子回過神來，見她正站在不遠處給她行禮。
“韋媽媽也在，正好，我有事要問你呢。”緬梔子走進上房，把披風脫下來遞給小丫鬟。
“娘子可是要問那天債主上門的事？”
“是，聽說幸虧有你家那位老韋的。”緬梔子坐下，呷了一口茶道。
韋媽媽謙虛了兩句，把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緬梔子說了，大概的經過就和寶貞剛才跟她說的差不多。
緬梔子沉吟道：“老韋有如此能力，怎麽一直屈居做一個小小的守角門的？我看行今日起還是讓他到外院去做個管事，也免得大材小用了。”
本以為韋媽媽會欣然同意，哪料她麵有難色道：“娘子把我家那位升做管事我感激都來不及，可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他脾氣是在古怪，隻願守門，不願出來擔這些事。所以娘子的厚意，恐怕……”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竟有人連管事都不願做的？緬梔子覺得把人才如此空置，實在可惜，再三要求，韋媽媽隻是為難地拒絕，最後無法，隻得說回去再問問看。緬梔子知道韋媽媽不是那種虛偽作態之人，若她說老韋不願意，那就真的是不願意，便隻好賞了老韋一些銀子，並交代說老韋要是同意，雖是都可以去前院上任。韋媽媽把賞銀也推了，隻說那日老韋隻是盡了責任，並不求什麽賞
錢。緬梔子拗不過她，隻好把賞銀收回，心中暗暗想著回頭跟寶貞說一聲給老韋漲月錢。
韋媽媽又待了一會兒，稟報了這些日子以來府裏發生的大小事情，也無甚重要之事，她講完後緬梔子就讓她下去了。這時候，緬梔子才得空洗去一路的風塵。剛換好衣服，寶貞就抱著展顏進來了，兩人都跑到小臉紅撲撲的。剛才她故意逗展顏和她嬉鬧，就是為了讓韋媽媽跟緬梔子商議事情。
耍了一陣子，展顏直喊餓，恰好緬梔子也想吃些東西，便命擺桌子。母女二人一起用膳，其樂融融。寶貞在旁道：“展顏小娘子比往日多吃了不少呢。”
這時，丫鬟來報，說是債主們又來了，都在前院的客廳。寶貞不由抱怨：“那群催命鬼，好似生怕我們跑路一樣。娘子你才剛回來呢，他們就收到風了。”
緬梔子放下筷子歎道：“我們慕府如今這種境況，如何能怪他們如此行事？倘若我是他們中的一個，把大部分家當都壓在這裏，心中如何能不著急？”對於這種狀況，她早有準備，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寶貞嘟嘟囔囔幫緬梔子換好衣服，緬梔子又叫人一起搬了她從鹿城待回來的小箱子，隨她去前院。走到半路，又遇到急急趕來的韋媽媽，緬梔子吩咐她去藏瑜閣把那幾大箱收據都搬來，她去鹿城前都已經整理好了的。
一踏進客廳，債主們果然都圍了過來，一個個說道：“慕娘子，這回總該還錢了吧？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給你寬限時日，這已經夠久了，你今日若再不還錢，我們可要上告到官府去了。”
“這個我自然是清楚。錢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一個個來，我一個個還，絕不讓你們空手而歸。”
眾債主一聽，果然都不再鬧，隻是一個個緊緊盯著緬梔子，看她如何個還錢法。這時韋媽媽帶人抬了三個大箱子進來，放在客廳上首。
隻聽得緬梔子又道：“現在我手頭上是有些錢，不過無論如何是不夠還清你們所有人的債務，可是……”
眾債主一聽，又是議論紛紛，都在說緬梔子怎麽出爾反爾，女人就是信不過雲雲，甚至有人還煽動說要把慕府給搶了，能搬東西抵債的盡量搬。
“諸位請聽我說，我的意思是……”
那些人哪容緬梔子說下去，有的人已經開始捋起袖子準備動手了。這時，方慎思從外頭提了把寶劍走進來大喊：“誰敢動手，先吃我一劍！”
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一見，立刻不敢輕舉妄動了。緬梔子和寶貞是不清楚，但清曼城的人都知道，容裁身邊的方慎思武藝高強，一把寶劍使得極好，從沒人敢惹他。
緬梔子感激地看了一下方慎思，繼續說道：“籌錢是需要時間的，今天我可以還掉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想辦法湊。你們放心，就算砸鍋賣鐵、變賣祖產，我也一定在這個月內把欠債全部還清。”
（本章完）